“这是一千银,姑娘不顾清誉养了忠烈后人七年,是姑娘该得的。”朱翊钧让冯保拿来了早就准备好的银币,一个木箱被抬了上来,一千银62.5斤,这重量,可不是周仃芷能提得动的,箱子里是打开的,里面是一排排的红绸包裹的银币,引人夺目。
真金白银的冲击力比银票要强得多,周仃芷呆滞了下说道:“公子要是要了我,我就要了这银子,公子要是不要,那便算了。”
“忠烈之后,应该的,也不能让姑娘白来不是?”朱翊钧拧开了自己的水杯,笑着说道:“姑娘不用怕麻烦,咱差人给你送府上去。”
周仃芷在周府的处境不妙,拿走了银票,也拿不到银子,朱翊钧差人去,其实就是给周仃芷撑个腰,终归是有了这笔银子,周仃芷也不必过分委屈自己。
至于这一千银,是赏赐,裴承祖和手下二十四人死在了抚顺,是建了忠勇祠的,是为了大明利益战死,李成梁攻灭了古勒寨,为裴承祖等人报了仇,可是这抚恤给到了这拖油瓶的家里人,尖酸刻薄的嫂子,软弱的兄长,最后这拖油瓶只能颠沛流离。
周仃芷不肯放弃拖油瓶,朱翊钧真的纳了周仃芷,岂不是十七岁的自己,有了个十六岁的女儿?这个女儿礼部如何定性?公主吗?万士和就是洗地再厉害,这也不太好洗了。
大明皇帝也不是为所欲为的,武宗皇帝那般荒唐,强纳了刘良女,还给刘良女的夫君乐工杨腾一百两银子。
朱翊钧倒是很想盘一盘周仃芷,正如周仃芷所言,有缘无分。
“谢公子款待。”周仃芷是有见识的,她爹是嘉靖年间的左都御史周延,她见过很多世面,一顿饭,让她对朱翊钧黄公子的身份,产生了一些怀疑,蓬莱黄氏哪能讲究到这种地步?
大抵是皇亲国戚。
周仃芷带上了帷帽,走到了门口,两个宦官打开了房门,两个缇骑抬着银子,周仃芷忽然站定,回头看了那位黄公子一眼,这一眼满是遗憾。
周仃芷忘记了戴狐狸面具,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
周仃芷走出了房门,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她走的很慢,希望能在黄公子心底留下一个背影,至少偶尔能想起自己,那个面具也是她故意留下。
妾身似落,君心如流水,落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
缘分,妙不可言。
“哟?这不是周姑娘吗?”孙玄的声音在廊道里响起,周仃芷则是站定,极为平静的说道:“让让,挡着我的路了。”
“这是把自己的卖了呀?一千银?”孙玄心情不好,吃了不少的酒,自然有些醉了,他对周仃芷是求而不得的恨意。万历五年他金榜题名,为了前程,他另外娶了旁人,他也去过周府,想要纳周仃芷为妾室,被打出去了。
大明律明定,四十岁无后才能纳妾,大明律可能约束不到所有人,但是约束他孙玄还是绰绰有余的,周仃芷那时答应,是特么的犯法的!
所以周仃芷才问黄公子,不怕衙门找麻烦?
通常,都是黄公子找衙门的麻烦,衙门巴不得黄公子这位爷,别看到他们衙门。
“一个堂堂进士,羞辱一个嫁不出的老姑娘,伱觉得合适吗?”周仃芷哭笑不得的问道,她对孙玄的恨早就淡了,只是觉得有些荒诞,一个进士,这么多人,他不嫌丢人的吗?
周仃芷一个老姑娘了,她的事,都是街头巷尾的笑料,人早就丢完了。
孙玄打了个酒嗝儿,他要是没喝酒,就会察觉出一些异常来,爱看热闹是人的本性,可是这吵吵了几句,整个廊道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二十多个带刀的凶徒,都死死的盯着他。
孙玄和万文卿、伍维忠不同,孙玄是很想进步的。
京师这地方,一板砖下去一个明公,两个朝官,七个大户人家,孙玄若是没喝那一斤马尿,是不会在燕兴楼这个地方寻衅滋事的。
孙玄要是再阔绰点,他要是喝国窖,这会儿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两千两!你跟我回去。”孙玄伸出了两根指头,大声的说道。
“不卖给你。”周仃芷想了想顺着话说了一句,而后笑颜如。
她身后这一千两是黄公子,看她养了七年忠烈之后,随手赏给她的,她很喜欢这一千银,就像喜欢黄公子一样,有了这笔钱,她可以张罗着给闺女找个好人家,而不是自己。
老姑娘就老死得了,黄公子已经把她买了呢。
其实在包厢里,她有些犹豫,就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黄公子七岁,即便是做妾,也配不上公子才没有痴缠。
孙玄,不过尔尔罢了。
“你!娼妇!娼妇!”孙玄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周仃芷愤怒无比的喊道:“没有一点礼义廉耻,一个女人到这青楼里抛头露面,你不知羞耻!你爹如何能在九泉之下瞑目!”周仃芷一脸玩味的打量着孙玄,她不是很生气,她发现了这些个读书人真的好生不要脸,她为什么抛头露面跑出来相亲,不是面前这个混账的原因吗?但是孙玄这个读书人就是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指责她不守妇道。
“我陪人家吃顿饭,人家给我一千银,不卖给你,不是我说,你有钱吗?你家夫人要是知道你在这里跟我吵架,还要两千两买我回去,怕是要把你耳朵拧下来咯!”周仃芷掩着嘴角轻笑,嘴毒的厉害。
孙玄一听周仃芷提起了他的夫人,酒醒了一些,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指着周仃芷,憋的脸色更红,周仃芷骂他穷,骂他怕老婆,关键是骂的对。
孙玄憋了老半天,才大声喊道:“牙尖嘴利,看谁敢娶你!”
周仃芷懒得跟孙玄吵了,主要是这孙玄堂堂读书人,却骂不过她,这就没意思了,周仃芷往旁边让了让准备绕开孙玄,孙玄酒劲儿上来了,往前走了一步,拦住了周仃芷的去路。
朱翊钧已经走出了天字号的包厢,他其实是来送面具的。
大明皇帝看到了廊道那头的王谦走出了包厢,王谦一看到陛下出来,又缩了回去,但是又想看热闹,只伸出个脑袋来。
朱翊钧直接笑了出来,看热闹,果然是人的天性。
“好狗不挡道!”周仃芷嘴角抽动了下,眼盲心瞎沾染这样的因果,实在是让她想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
孙玄有点下不来台,西土城遮奢户和自己的同窗都看着他,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这脸就丢大了。
“跟我走!”孙玄伸出了手,想要抓周仃芷。
朱翊钧左手猛地抓住了孙玄伸出的手,用力一拧,左脚探出,踹在了孙玄的膝盖,右手猛地抽出了三尺的刀,寒光一闪,就架在了孙玄的脖子上。
孙玄吃痛倒在了地上,就感受到了脖间的凉意,刀很凉,而且开了刃,刺痛感让他酒立刻就醒了。
“酒醒了?”朱翊钧的刀往下压了压,略显无奈的说道:“也就是没驾贴,要不你已经死了。”
刑部的驾贴拿到有些麻烦,办加急也要一天的时间,朱翊钧略显可惜的收起了刀,又看向了孙玄那条腿,朱翊钧这一脚是七年的站桩功力的体现,一下给孙玄踹折了。
青年组第一个高手,是名副其实的第一高手,只是朱翊钧觉得被人糊弄他,那骆思恭就是演技最好的一个!
“王公子收拾下?”朱翊钧看向了看热闹的王谦。
“黄爷且忙,这边我来收拾!”王谦高声答应了一下,给陛下收拾烂摊子,是王谦的荣幸。黄公子大家都不认识,可是王谦化成了灰这帮人也都认识,王谦如此讨好这个黄公子,可见这个蓬莱黄氏,的确是大将军府戚继光的家里人。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躺在地上的孙玄还想要说什么,姚光铭已经用力捂住了孙玄的嘴,别特么说话了!就这眼力价儿还想进步?
姚光铭不是王谦收买的人,王谦收买的是个贱儒,是孙玄的同窗和同乡。
“本来是有缘无分,就让周姑娘走了,咱也不甘心啊,孙玄这一闹,姑娘不跟我走也不行了。”朱翊钧拉着周仃芷的手,离开燕兴楼。
缘分不够?孙玄来凑。
朱翊钧本来都打算让周仃芷走了,这孙玄这么一闹腾,这要是放手,岂不是他怕了这些个贱儒?
“公子这铁腰,怜惜些奴家哦。”周仃芷有些个兴奋,是心里和生理上的兴奋,黄公子这身手,实在是太帅了!
电光火石之间,就把刀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燕兴楼经常闹些争风吃醋的戏码,周仃芷万万没料到自己会成为被争抢的那个。
朱翊钧从后门离开,车辆拐上了御道,向着离宫而去。
“你这手有点不老实呢。”朱翊钧感受到了腰上的手,提醒着周仃芷,谗他身子不要这么明显,都流口水了。
周仃芷身子一软,低声说道:“黄公子把手从我腚上拿走啊,都掐疼了,公子这么喜欢,晚上了让公子好好盘一盘。”
私密空间里,周仃芷就显得很大胆了,朱翊钧不喜欢清汤寡水,他喜欢那种烧里烧气的,能把人烧化了那种。
“公子,咱们这是往哪里去啊。”周仃芷越看越迷糊,这周围的街景,越看越是奔着宫舍去的。
“离宫,朕的家。”朱翊钧这个时候也不装了,直接摊牌了。
周仃芷有些晕,有些呆滞,看着缇骑的铁浑甲,愣了许久,才有些迟疑,慢慢张口说道:“啊?”
寒颤还是寒战?我还专门查了查,说是都能用,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