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门口的火光,让她可以瞄得极准。
待入大营,她利落收起弓箭,扬起长枪,率先杀了上去。
在她身后,紧跟着奔来的夏家军爆发出山呼海啸地怒吼,长枪大刀挥砍,热血喷薄,在雪地上浇灌出一片一片红色的热汤。
夏家军的老兵们很多人都哭了,在北元兵的求饶和惨叫声中边杀边哭。
甚至,夏兴明和夏俊男还能在那些匆匆从营帐里跑出来逃走的军官中,认出几张熟脸来。
夏兴明一把岁数了,张开嘴巴哭得嚎啕,快马冲去,大刀一挥,斩下一颗人头。
混战之中,火盆摔地,大火顺着帐篷连天烧起。
越烧越凶的火势,让好多没能及时跑出来得士兵活生生地烧死在了里面。
两个时辰后,夏家军掉头离开,对这片狼藉斑驳的战场没有半点留恋,直奔鹰星堡口。
鹰星堡口下的小镇遥遥能听到扎布仁兵营处所传来得动静,在巨大的风雪中,听起来若鬼哭狼嚎。
很多北元人不在意,在温暖的被窝里窝紧,继续睡觉。
直到那些哭嚎声在近处响起,无数人惊醒跑出来,但好像来不及了。
夏家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冲入人群,挥刀便砍,不顾男女老少,只要是北元人,一个不留。
夏昭衣半身浴血,坐在马背上,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满目杀戮。看到一个母亲为护着孩子,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下屠刀时,她闭上眼睛,将头朝一旁侧去。
“二小姐……”詹宁同样都是血,红着眼睛道,“您若不忍心看,您先回避。”
“无妨,”夏昭衣很轻地道,“一军统帅,岂能看不得这些。”
她重新睁眼,看回那个母亲,那个孩子也变成了一具尸体,躺在了她身边。
詹宁颤着声音喃喃道:“我们不能心慈手软,他们……一定得死,一定得死。”
夏昭衣没有说话,安静许久,她才道:“往后我们与北元人,会有比杀戮更好的生存相处之道,但在那之前,眼前的杀戮,不得不存在。”
“会有那一天吗?”詹宁转过头来看着她。
“会有,”夏昭衣敛眸,“但要很久。”
没有任何矛盾,是时间所解决不了的。
只不过,河京的百姓可以那么快就接受一个没有新皇帝的新朝代,因为河京具备了天时、地利与人和。
在历史激流恰好到此的大背景下,他们刚好伸手,触摸到了新观点。
而其他的矛盾,无一不是漫长的。
当初她和师父聊起时,师父提到,光推行一个科举制,这世间便用了几百年。
现在华夏和北元的争夺,也必是得用百年为单位去计的。
两地除了眼前的仇恨,还有生存资源的争夺。
或者说,眼前的仇恨,便是因为生存资源而起。
过个数百年,一定能有办法去平息两地之争,但那是数百年后的事了。泱泱历史长河中的造化,自有岁月去见证,但她见证不了,她早非旁观者,她已入局了,是争斗中的一方,所以,她必须亲手去杀戮。
她如果软弱,那么今日死在屠刀下的,就是她的亲人、战友、和朋友。
望天下事,争百年,不争一息,然而一息固百年之始也。
马蹄踏过城镇中的每一寸土地,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
在黎明时分,几个士兵领路,推开一道小院的门:“二小姐,您说得是这个吗?”
灯火通明的大院中,无数大鹰和鸽子被关在笼子里,一顿乱叫。
夏昭衣淡淡一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