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自己到军法处领罚。”
一直隐忍不发的李信终于也忍不住指责那几个嚣张与牛金松对峙的参将。见到李信出面表态,绝大多数人都安静了下来,但仍旧有几个性子暴烈的不依不饶,口中喋喋不休,言及自己军中元老,岂能受那流民竖子呵斥。
“不就是领受二十军棍吗?兄弟们走,坦然受罚去!”
这种情形实在让李信忍无可忍,现在三卫军正处于上升瓶颈期,内忧外患间,有些人不知道团结一心,却偏偏要搞山头,拉帮派。李信一直顾念这些人是在大同时,有几位甚至是高阳时就一直追随自己的老军卒,而一再融让。但是这种公然叫嚣资历辈分,并以此欺压同僚的行为让他已经没有心慈手软的理由。
李信压制住内心的火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缓缓说道:“我问你们,你们加入三卫军追随我李信的初衷是什么?”
大伙没想到李信竟突然有此一问,不禁愣住了。有人反映的快,说要追随李信成就大业,也有人说的实在就是为了能吃一口饱饭,不被饿死。
甚至还有人说,朝廷官军内长官欺凌下属,军官欺凌士兵,不如在三卫军中这等军纪严明的地方痛快。这些武人还是很少那些矫揉造作之词,说那些假大空之言的并不多。
李信点点头,“你们说的都对,我们三卫军的确要成就一个大业,但却不是成就我李信一个人的大业。”
时人本就善于依附个人,在座的人中之所以能齐聚一堂,也基本都是冲着李信个人而来的,但李信却说不是成就他的大业,这让诸军将大为不解都迷茫的望着李信。
“三卫军的大业,就是你们每个人口中的需求。”李信指着其中一位军官缓缓道:“你的需求是吃饱饭,不被饿死,不被流贼抓取当了填命鬼,不被朝廷盘剥的食不果腹,居无定所。”
那参将使劲点点头,想起他那惨死在饥荒中一双儿女以及在鞑子入寇时被掳走的婆娘,这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燕赵汉子也不禁红了眼圈。众人也是戚戚然连声附和,试问在这乱世中,哪一家又没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剧呢?都说好男不当兵,如果不是被逼的没有了活路,谁又愿意提着雁翎刀,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从南到北的拼命呢?
与这些相比,他们最初想要的不过是,家中有几亩自家耕种的薄田,一头用来犁地的黄牛,婆娘孩子其乐融融而已。哪一个又是生下来便是天生的屠夫?一时间,厅中众人沉默了。
与诸位军将的反映不同,参与会议的文官们则面有讶色,他们惊叹于镇虏侯一句话就能直击这些骄兵悍将的内心。但是,这也难怪,官员们都是饱食中日的老爷,又何曾尝过朝不保夕的人间惨剧呢?
“这不光是你一个人想要的,也是在坐每一个人想要的生活。说的在大一点,这也是我大明数千万百姓每一个人想要的。我问你们,如果每一个人都丰衣足食,居有定所,老有所养,张献忠、李自成之流又有什么资本去造反,去当流寇?老百姓又有几人会响应,携家带口的去做那些抢钱、抢粮、又杀人放火的恶事?”
众人默然不语,李信又侃侃道:“只怕连李自成、张献忠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恶棍都不会造反了,我大明又何至于此?说到根子上,是因为朝廷的失职,使得中原大地饥荒连年,饿蜉遍地,老百姓饭都吃不上了,不造反,难道等死?然后烧杀抢掠,使穷的地方更穷,乱的地方更乱,甚至百里千里都难见人烟。这种恶性循环持续下去,结果就是越乱越穷,越穷越乱。”
在坐的几位本省文官听得连连点头,镇虏侯说的的确是大明症结所在,他们也想拿出粮食来,不让百姓造反,但是,但是总得有粮食可赈济灾民才是啊?中原连年灾荒,江南几省负担极重,一方面要负责本省的粮秣开支,一方面还要向朝廷缴以重赋。
“所以,三卫军的根本大业,不是我李信一个人的,是你,你,你……”李信一连点指了几个追随自己日久的参将,“是你们每一个人的,是大明万千百姓所有人的大业,要有的吃,有的住,有婆娘和孩子。但是,你们中某些人刚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本,难道你们忘了当初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的贪官污吏是何等可恶?他们贪污几两钱财还不是最可恨的,可恨的是以公器私用,完全不顾全大局,用以为自己争权夺利的工具,这种人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军中,都是为害最大的害群之马。不禁是大明的蠹虫,也是我三卫军不能容忍的宵小。”
说道这里,李信顿了顿,扫视了一眼在坐的诸位军将文官。
“因为有了这种人,我们要实现的大业前面就有了绊脚石,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把绊脚石消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