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玛的神情看上去不大想等候。“如果我们不能离开房间,至少可以将闯进来的家伙揍出去吧?”
“不会有人闯到这里的。”尤利尔皱着眉头。“这意味着教堂门前的防御崩溃了。”
“教堂只有一个门?”
“当然不可能。你在修道院住了那么久,莫非还不知道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想到布鲁姆诺特教堂中遭遇的意外。似乎自从他来到诺克斯,女神的教堂就意外频出。
“哦。”罗玛拖长声音,“所以教士们在每一扇门后都布置了陷阱?”
“别自作聪明。”他告诉她,“你能想到的事别人也想得到。你以为昨天艾科尼怎么发现我们的?”
“他还没说呢。”
“多半是监测神术的魔法物品。别忘了他是专门为清扫内部问题而来的,教会理应考虑到神职者参与的可能。这不是重点。”学徒说,“我的意思是,艾科尼先生能随时掌控教堂的状况,没有一处遗漏。不需要我们他也可以抓到猎物……”他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罗玛嗖一下抽出一支箭。
尤利尔想也不想,扑到门前。他拉开门的力气之大,简直要将木头把手扯下来,门轴发出呻吟。“人手不够!我们得去帮忙,否则单凭这里的十字骑士根本撑不到支援。”我早该想到的,教堂的每个出口都布置了陷阱,但艾科尼只有一个。“若我猜得没错,在我们到婴儿室的时候他就该发现我们了……”
“……但在我们逛了一圈出来的时候,他才赶过来。”罗玛吸了口气。她跳下床,跟在他身后。“万一他们从墓地后进来——”
“教会出其不意,很可能在正门把他们一网打尽。”尤利尔默默祈祷现实就是这样。
“我觉得本地人很难保守秘密。”小狮子则轻声指出,“艾科尼很谨慎,但同样也信任自己的同伴……要是他一开始就知道看守地牢的格莫是那种看重钱包更甚荣誉的人,决不会带我们去找他要真言魔药。”
也许是因为他更信任我们。尤利尔无法回答她。现在一切都是他的期望,一切也都是他的想象。我该用『灵视』看看未来的,如果教堂后的孩子受到一点伤害,那他到死也无法原谅自己。
走廊里不断有人经过,但没一个停下来询问两个学徒。他们根本不认识我和罗玛,尤利尔将准备的神术取消,防守后院的战斗不容有失,他得节约每一点力量。必要时,他甚至允许自己用『冰雪王冠』决定战局。
抵达墓园时,所有的担忧和焦虑都尘埃落定。尤利尔的心也沉下来。他们来得正是时候,几个人正在翻过花园的篱笆,三名弓箭手趴在墙外的马车顶上朝墙内放箭。他们都灰头土脸,身上染血。这些人是从正门的战场绕过来的,学徒明白了。艾科尼的陷阱起到了作用,可还有人没钻进去。能来这里的家伙要么比较幸运,要么脑子灵敏,但无论哪一种,他们的胆子并不小。
而守卫的教会骑士的应对是借助障碍躲藏,他们总共不到十个人,抛下两具尸首后,便各自朝着教堂内庭窜去。他们身上的铠甲穿得整齐,披风倒是被不约而同忘在了脑后。一位修女握着匕首赶去某间屋子,半路却被一个满头白发的逃兵撞倒在地。离得最近的弓箭手立刻移动手臂,箭头瞄准她的方向。
“罗玛!”他的提醒刚出口,小狮子已然射出了两箭。第一箭正中那人的脑门,第二箭光华闪烁,砰地一声在篱笆上炸开,攀附在上面的人惨叫着被抛上了天。
她比我更果断,尤利尔意识到,同时拔剑冲锋,越过庭院。砸在地上的人看上去是个冒险者,他努力摸索剑柄,但尤利尔的剑锋划过脊椎,骨头像根稻草一样断开。他顿时没了气。学徒由近及远走向其他的伤员,飞向他的箭矢要么被罗玛凌空击落,要么在冰霜斩剑下折断,一名弓箭手试图退缩,小狮子迅捷地开弓放弦,两箭将其钉在马车上。
“只有两个人!”某个戴头盔的冒险者高呼。“都抓紧时间!快!”
尤利尔希望自己的恶魔特质可以分辨出这家伙的位置,但叫喊的人没有使用魔法。他恼怒地转身抬手,淡金色的神术屏障在空气中显现,将后院整个笼罩在内。“别放任何人过去,罗玛!”
“是别放他们离开吧。”她躲过弓箭手的最后一支箭,用魔法回击。敌人连滚带爬跳下马车,才捡回一条命。“没问题!”她高声保证道。
这孩子多半没遇到过这么柔弱的弓手,他们似乎仅仅是凡人。尤利尔想过会有冒险者跟随血族的队伍,最后他决定一视同仁。要是谁相信他们不知情的鬼话,那我就把他也一块宰了。尤利尔怀着怒火想。
篱笆破烂得再也构不成阻拦,他穿过灰烬后林立的墓碑,几个刚爬上围墙的佣兵丢下匕首和土石。尤利尔单手持剑一挥,掷来的东西无一例外被弹飞出去。一个佣兵自上而下朝他扑来,尤利尔侧身让过抡来的斧子,从背后一把拽住他来不及收力的手臂。尤利尔踩着对方的肩膀拧动手腕,这家伙先是惨嚎起来,声音几乎穿透石墙;接着学徒把他的手臂整个拉长了一截,森森白骨刺破皮肉,他反而没动静了。
这时罗玛的又一箭飞来,射落某个攀上墙头的敌人。围墙顿时干净起来。
马儿的嘶鸣暴露了敌人的意图:这些败类准备逃走。尤利尔踏上墙壁,而后单手在顶端一撑,人已飞跃高墙;冰之斩剑在他手里绽放神秘的波纹,『孤傲礼赞』从天而降,落入这群匪徒的阵地。
一团血红的火焰未及点燃,便已在萌芽熄灭。他一瞬间回到了尖啸堡的走廊。围墙外约有六七个人,包括一名弓箭手和两名刺客。他们拿着一掌长的短剑,速度和灵巧不输于山猫,但比之尤利尔在流水之庭遇到的神秘者夜莺还差得远,难怪没人敢翻墙去接近弓手。一个戴斗篷的人站在马车上,着急要点燃他的魔法杖。血族!尤利尔认得他们的魔法。
寒流在围墙后的小巷中涌动,限制住马车的前进。“杀了他!”一个凡人高喊,但神秘生物依然奋力抽动鞭子,毫无斗志。凡人不懂神秘度的差距,他们可是一清二楚。
尤利尔单手挥剑横斩,逼迫抢上前的佣兵就地一滚。另一个人弯下身体试图向前抱住他的腰,但学徒拨过剑猛一提膝,撞在这家伙的脸上。佣兵满面流血朝后倒飞,却正赶上剑光一扫,刹那间,他只剩痛苦的头颅在冰面上弹跳。
其余的人停下脚步。滚倒逃过一劫的佣兵转身便逃,双脚在霜地上打滑。
尤利尔早已经习惯在光滑的场地作战,他一推墙面,连人带剑朝前冲锋,直取马车上领头的血族。后者没法唤起魔法血焰,看上去就跟一截等待丢进火炉的木柴没两样。
『断罪之刃』
他操控神秘在剑上绽放,拉车的战马恐惧地嘶鸣,前膝忽然软倒,连带整架马车朝前倾斜。
轰的一声,神秘之刃命中马车。车厢主体一分为二,后半截打着旋儿撞上街道对面的路灯,木屑纷飞,车轮腾空后掉在一间屋子的瓦片上;前半截还套在战马身上,这些可怜的动物哀鸣着被巨力拉倒向外侧,冻在地面上的蹄子与身体骨肉分离。木架在石墙上粉碎,血族因为失去平衡滚下车,居然恰好避开致命一击。不会有第二次幸运。尤利尔一步踏前,借惯性反身又是一剑劈下,血族拼命抽出他的细剑抵挡。尘埃弥漫间,一道黑影突然从学徒背后窜出来。
即便是凡人的刀剑,也能切开神秘生物的喉咙。但尤利尔的速度更快,他低下头,连带着手中的剑朝一边侧开。冰霜与金属摩擦直至撞击在细剑的护手上,血族尖叫着丢下剑,他苍白的手指被一层薄冰冻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