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土地,如同一个盛大的墓葬将齐家昔日的一切埋进了废墟。谢君和四望,一片黝黑的暗夜没有半点生的痕迹。料想白衣圣使应当自飞叶渡一路西行,沈雁飞必紧随。他便循着这方向一路快马追赶着,期待发现星点蛛丝马迹。然而,黑色的山脊奔涌,把他带入了更深的黑色静默里。凭着直觉足足追出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发现极远处那飘渺的可怖的白影还有火把的微黄。
沈雁飞应当就在前面。
谢君和勒紧了缰绳。莫非前面竟是白衣圣使的宿营地?放开马,悄悄摸上前,弓着背潜藏在灌木丛中。紫依兰蕊的神秘气息拂着草尖送到他的鼻息里。渐渐地,竹林深处的篝火更加明晰地跳动起来。
火光映出十多张狰狞的面容,似乎都是因练武而冲犯了心魔——虽然与他们交手甚多,然而他从没有那么清晰地看过这些人的正脸。莫非那梨花剑的修炼也是要付出代价?或者,江韶云就专门收罗些被武林各大家族唾弃的毫无生路的剑客?或许吧,应当就是这样。十几个剑客,解了剑松松垮垮地坐着。沈雁飞的银叶枪在一干利剑丛中有如鹤立鸡群般醒目。
没有看到别的熟面孔,猜测他们定是兵分几路,这里的一小撮大概一直都听沈的指挥。酒肉的香气扑面而来,粗野的谈笑混杂。得了胜,免不了一番犒赏。酒意浓,想必戒备也松了吧!
谢君和趴在灌木丛中细想着如何对付他们的每一个,只求出手干脆利落,又能见效的最快方法。时机最为关键。
却突然,空气中传来奇诡的竹箫声,是了,这乐器不同于叶哨的清亮,自带着一种特殊的柔美,漂漂渺渺如同仙音!白衣圣使瞬间静默无言。君和见识过江韶云以叶哨为号召唤门徒,却没有听见过如此缥缈之音。
只有沈雁飞平静一如往常,吩咐了两个部下:“老爷子有事召唤,我去去就来。”说着轻拍二人肩膀,一纵身向竹箫起处去了。白衣圣使尽皆紧张起来,那原本狰狞的面容此刻看上去更加可怕。他们各自取来兵器,放在近身,不再言语。
莫非江韶云也在?这可要好好去看看!谢君和立刻暗中随行。
细步微声,尾随着沈雁飞,穿过幽黑的树林,到达一片竹影环绕的高地。果然有个高拔的人影长身而立,白氅及地,却不见银丝竹杖。月华微洒,和风轻扬,发丝细撩,竹箫声动,飘飘若仙。如雾的光云笼着他的周身,一眼幽泉自他的脚下奔涌成雪色的溪涧,泛着银辉。乐曲里的空旷似要装下整个山林整个世界,又似乎身无长物孑然宇内,带着些了无牵挂的淡然。
沈雁飞躬身拱手相敬,却令乐曲戛然而止。
“真是无趣。”年轻而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谢君和大吃一惊。
“找我何事?”
“知你在此,只好自己削了支箫,消磨时间,顺便等你是否回头。”年轻的声音里暗藏着难以动摇的力量,半含笑意的优雅铺开在夜色里。“不用这办法,难见一面了。”
沈雁飞摇头,堆起从容的笑:“岂敢?”
那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你把北岸的天都掀翻了,还有什么不敢?”
“我沈雁飞何德何能?这一切难道不是拜您所赐!是您的人做下的事,棚屋里的少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