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四六三 巅峰绝响(下)

2023-10-03 作者: 清月冰蓝

“小心!”有游侠拼死将他按在身下,他只觉长枪呼啸着贴脸而过,随之一阵寒意贯彻了半边脸。麻木了,自脸至整个臂膀。喘不过气。血不住地滴在地上,应是他的。一个笨重的身躯压着他,头垂靠在他的胳膊上,已没有了气息。黏糊糊的热流在他的身下蔓延。他翻身推开那身躯才看到,此人已被长枪搠透。

他昏花着双目,喘着粗气,已无力再起身。尽管一切都还没有结束。眼前修罗刀正急促地挥舞,被血色染出了彤红,利剑纷纷,一片峥嵘。沈雁飞握着长枪,身背起遭了重创的江韶云,一路撤退。还有别的白影,飘飘忽忽地,阻拦着追击。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楚涛!

是,为何琴声就此断绝?

他跌跌撞撞地一路向着高台奔去,心弦紧绷。

八面白幡早已四散而倒,白色的纱帘被劲风高高地卷起,扬着,带着招魂的哀怨。一张琴安然地摆放着,却是血渍斑斑,从琴弦到琴板蔓延往各处。人已倒地,白衣,白眉,白发,白色的须髯如霜,浸在鲜红的血泊之中,此人的躯体已被一个巨大的血洞贯穿。热血迅速地奔涌着,流淌向高台各处,也顺着台阶滴落下来,润进土壤里。那血根本来不及凝结,而身体的温热也随之迅速流逝了。

没有了脉搏,也没有了呼吸。已经没有力量能够留住他的生命。

汪鸿只觉一阵心弦崩裂似的疼,就跪倒下去。

还是没有楚涛的影子。

但是此人分明最不该在这里。

他早该想到,楚涛以风若寒为师,那么,当楚涛不在的时候,只有风若寒能够把长河吟曲发挥到登峰造极之境。可是,他不是早已云游去了吗?难道,他竟早有此料,故而从未离开?

刘思仁提着淌血的刀出现在汪鸿的身后,凝视着老友。似乎,并不特别意外地叹了声:“竹苑三杰之首,终是无愧其名。只是至此,兄弟三人,只余我一人在世了……”伤感的余韵无限。他向来疏朗的双眉里,凝结着难以言说的惆怅。

“你知道是他?”汪鸿惊疑。

“有其师必有其徒,一样顽固,一样心烈……有些话我一直不敢说:老风一早就知长河吟曲非比寻常,他总叹息这或许是逐羽剑派掌门的宿命,不敢深教。只是宿命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从少主领悟透了那琴曲,他便夙夜忧心,寝食难安。如今少主的伤已经到了那样的地步,长河吟曲一响,必死无疑。老风既然熟知此曲,又怎能容忍他一心求死?”他木然地俯身,为风若寒放平身躯,拭去脸上的血污,整理遗容。

汪鸿没有插手,几十年的兄弟情谊忽而便生死永诀,怕只有刘思仁才懂个中的滋味。越来越多的剑客围拢过来,肃立在高台的四围。

干净的白布蒙上风若寒的脸:“让他安安静静地去吧……他生来只喜宁静,最恨人间兵戈之音……”没有泪,也没有哀泣。自发地,每个人静静地走过他们的面前,抱拳相敬,而后离开。

汪鸿只觉累得虚脱,只好坐在高台的边沿,向四野遥望。

遍地的死气里,活着的人只剩了席地而坐的力气。没有人再度追击,因为已没有了指令,更不知道夜幕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热血已经流尽,白衣圣使若再来,他们已无力抵抗。

“汪叔!”书生带着末儿靠拢来,坐在他的身边。历此一夜,只怕毕生难忘。

书生递上了一块白帕。汪鸿这才想起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来,谢了一声,接过帕子,却发现末儿的手臂刮出一道伤痕未及处理,便用这帕子给他包扎了。

书生道:“他们若再来,可有他计?”

汪鸿不敢轻易作答,只是仰头看这依然漆黑着的天,可是天上只有漆黑,不会有答案。

“天佑逐羽剑派……”他长出一口气,似乎想要吐出所有的烦忧。

可是来不及喘息更久,就见长河之上成片的白影破空而来,北方的暗夜突然间亮如白昼。码头已是一片火海。

那里有镖局的货舱,尽管诗雨已提前让大半的货物搬离开去,大半的船也入了不远的船坞,但总有些没有得到消息的船家零星地散在那里。还有那个让人忧心的镇子——镇上全是手无寸铁的无辜者,但是白衣圣使从来不会问无辜不无辜的问题。

他转头对末儿说:“让大家迅速集合——少主绝对不会愿意看到黑石崖下生灵涂炭。”

是,他只有舍命而为。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