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傅八岱曾经引荐刘世舟见过我的母亲?!
我完全没有想到,即使当初知道刘世舟曾经参加过西山书院的博学大会,也知道他跟傅八岱有过来往,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曾经也见过我的母亲。
我急忙问道:“他们谈了什么吗?”
艾叔叔摇了摇头:“不过就是见了一面。大夫人跟他那样的穷书生见面,那是抬举那些读书人了。他们那些书呆子,哼,还能跟大夫人说什么。”
“……”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大夫人倒是乐善好施,还给了他些银两,助他上京赶考。”
“哦……”
我听着倒并不意外,印象中母亲从来都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不过和一般大户人家的夫人经常去庙里做法事,或者在自家门口施舍米粥不同,她几乎很少直接给人银钱,而是在别的方面帮助人,让人在受了帮助之后可以不必再求助。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资助刘世舟银两,虽然是给钱,但显然,也是看重了他的将来吧。
只是,不知道她给了刘世舟多少银两,现在想来应该不多才对,否则,刘世舟也不会因为穷困潦倒,而把轻寒,也就是当初那么小的刘三儿送人吧。
可母亲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多给他一些?
而且……
我的心思突然有些乱了起来。
那个时候,刘世舟带着自己的子女去西山书院参加博学大会,还经傅八岱引荐见过我的母亲,那我……我和他们……,或者说,我和他,当年有没有……
这时,艾叔叔突然又说道:“对了,连他家那个姑娘的名字,还是大夫人给起的。”
“啊?”我一愣,诧异的看着艾叔叔:“他家的姑娘?”
“就是他的二女儿。那个时候,西川的很多人都见过她。那个小姑娘当时年纪还小,还没留头,不过有人看了她的面相,说这姑娘命格贵于常人,那倒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他说着,又立刻道:“当然,比起大小姐来,还是差远了!”
我原本听得目瞪口呆,听到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又有些好笑。
不过,原来刘漓的名字,竟然还是母亲给她取的。
刘漓……
刘漓。
这个名字算不上好,却也不坏,母亲给她取这个名字,是无功无过的一个名字罢了。
我的思绪还是回到了刚刚所想的,既然连母亲都见过刘漓,还给她起了这个名字,那她有没有见过刘三儿,我呢?我那个时候有没有见过他……
艾叔叔又说道:“不过,大夫人倒是很喜欢那个姑娘。给她取了名字不说,还送了她一条丝帕。对了,上面还留着她的名字呢。”
“丝帕?!”
我又是一惊。
送了她一条丝帕……留着她的名字……
我还记得刘大妈手里有半条丝帕,说是当初刘三儿的父亲将他送人的时候,留下的一点凭据,而那半条丝帕上就有三点水,我也猜测,另一半应该还留在刘漓的身上,上面应该是有漓字的另一半,一个“离”字。
却没想到,那条斯帕竟然是母亲给的!
一时间,我有些说不出话来。
对于母亲,对于她曾经做的事,或者说留给我的记忆,都已经过去了太久,一切都被岁月冲刷得变淡,变暗,她的影子慢慢的模糊,变成了一个在最困难的时候对我温柔的微笑,在深夜的烛光下翻看信笺的剪影。
而今天,艾叔叔突然出现,给了我她留下的钥匙,告诉了我她曾经做过的事,每一件都让我更意外,更辨认不清,当初的岁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眉间微蹙,脸上虽然还是平静,但心里的波澜却丝毫不压抑船外的风雨。
我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抚过那只小小的锦盒,回想着当初她是如何承受着狂风骤雨般的变故,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放下这枚钥匙,交给许多年后的我。
母亲,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我沉默着,恍惚的回想着当年已经模糊的一幕一幕,艾叔叔也没有再开口,船舱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雨点打在头顶的船舱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样的声音本来是极安静的,可现在听在耳中,却给我一种莫名的烦躁感。
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