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勤城中,渐渐多了些活泛的气息。有稚儿跑出家门,黄狗摇尾追随于后。有贩卒行走于街巷,叫卖着各种货物。有匆匆而行的军卒,警惕的扫视着城中的各个角落。
前些日子闭城、启阵的那段时日,城中很多人都奉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这种大阵启动毕竟会对人有一些伤害,所以城中的人大多呆在家中休养。平日里,一入夜便不准上街,整个城犹如一个巨大的牢笼。
城中的人却极为顺从的接受了这一切,他们忍耐着严苛的管束,生活被打乱的不便。因为他们知道,短时的忍耐才能换来家族的安全。昆天洲的历史上,每次领主变更都会带来血雨腥风。每一个被推翻的领主家族,所面临的只有一个结局,族灭。
为了自己、为了子嗣、为了家族,他们必须忍受这一切。
如今,城中局势稍安,人毕竟是要生活的,于是烟火气再次在城中出现。虽然四周的城门只开了一个东城门,负责往城中运送生活所需,但毕竟给了人恢复正常的希望。
城中那高大的享堂外,却仍是守卫森严,陵卫们正冷冷打量着四周,无数的剑弩指向四周或享堂的大门,一只鸟儿都别想靠近这里。
距享堂不远的一处华屋中,原本应在享堂中与各家家主清修的姬辛,正坐在窗边的桌旁,翻看着各地送来的战报。
享堂中自有另一个替身陪着这些家主,反正这些家主在堂中也无法走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有侍卫低眉垂目走了过来,姬濞又要求见。
姬辛眉头微蹙,姬濞不能修行,关在享堂中也无益处,便悄悄给放了出来,陪自己散散步,谈一下行省局势。如今的召勤城中,敢与他随意说话的也只有这位弟弟了。
想当初刚登上领主之位时,姬辛对这个险些抢去自己位子的弟弟颇为防范,不仅不允许其侍卫超过三千,还不时派人敲打一下,二人一度水火不容。只不过随着年岁渐长,加上姬濞这些年来从未有什么忤逆之举,姬辛便放松了些枷锁,二者又渐渐变得融洽,走动也是多了起来。
身处高位已久,每天都听着各种阿谀奉承之词,连自己儿女都不怎么亲近,年轻时的雄心勃勃早已被岁月的车轮所碾碎,每日对着空荡荡的府邸,形影相吊,姬辛有时候也不免会心生孤寂。
人都是需要倾诉的,不论他地位高低。姬濞与自己年岁相仿,讲话也能随意些,所以有时候姬辛也会主动召姬濞到寒陆城,商量一些行省大事,其实就是能有个人聊天。
这两天姬濞老是问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召勤城,说什么乌陵城外的猎场好久没有清理,里面一些奇兽说不得要被人偷了去。
当下如此关节,姬辛自是不允他离去。姬濞这个守财奴,那个破猎场有什么值得看重,等改制成功,赏他个几万两金子就是。这年岁越大,倒越来越没有格局了。
二人有时也会梗着脖子吵上两句,不过姬辛烦归烦,却也享受于其中。若是姬濞每天奉命唯谨、低眉顺眼,他反而会担心,怕姬濞藏着什么心思。
这吵上两句,倒也别有一风味,多少年了,没人敢当着姬辛的面开口抱怨,这斗斗嘴的感觉,恍若又回到了二人年少时,仿佛又看到那个跟在哥哥身后缠着要糖吃的弟弟。
“大兄啊,你果然在这里,咱啥时候能离开啊。”一进门,姬濞就连连抱怨道。
也不等姬辛开口,姬濞就坐在了桌旁,自有仆人递上了清茶。
“二弟,马上就要改制了,你也是要做王爷的人了,终是要讲些规矩的。”姬辛瞟了自家弟弟一眼,语带责怪道。
“大兄你放心,在外面我自是处处按规矩来,当下又没有外人,小儿辈又不在,就不能洒脱些,搞那些繁文缛节干甚。”姬濞却是毫不在意,他自是能分得清自家这位兄长是不是真生气。
不经意间往桌上瞅了一瞅,姬濞试探着询问道:“大兄,怎么了,那帮贼子还没有剿灭。”
姬辛鼻孔中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纸随手甩给姬濞,“姬夜真是无用,被人家一路快打到寒陆城下了。原本想着让他早些击溃这些叛贼,我也能带着各个家主返回寒陆城,正式宣布改制。这可倒好,拖了这么长时间,这些家主口中不说,心中估计已是不满。”姬濞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将纸放在桌上推回到姬辛面前,“大兄,你也不能太怪罪老二,对方人马比他多了那么多,能一步步打到现在,几近平局已是十分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