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离和若雪那边雨过天晴,一切又回到了当初。而无意中碰到他们的凌侍郎却开始陷入苦思。
过后,由柳尚书带着去柳府大厅见了周羿,他才搞明白,原来方才碰的那俩人便是害他女儿落水的罪魁祸首……
凌经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他这人表里不一惯了,指不定当场就要骂开了,什么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和小姐?什么祈国第一大功臣的子弟?居然连这点礼仪都懂?!推了他女儿下水,见到他这个受害者的父亲,一个两个竟跟没事人一样!
尤其卫离,那副睥睨众生,恃才傲物的狂妄模样,哪见半点心虚和愧疚?简直比他这个受害者的家长还理直气壮,真是不知所谓到了极点!
周羿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单手支颐,黑沉沉地眸子懒洋洋地瞥着凌经亘,见他白净无须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又泛青,鼻翼不停的翕动,显然是气的不轻。但终究没有发作,甚至过不得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又趋于平和,恢复温和儒雅的形像。
他心里暗暗称奇,对凌经亘是各种羡慕妒忌恨,至于原因,不解释。
反正他觉得凌经亘功力了得,竟然纡尊降贵的开了金口:“凌侍郎,其实你也不必生气,卫离赔了许多银子给你们家,大家都甚是羡慕凌大小姐,每个人希望他下次能推自己落水。”
“……”凌经亘瞪眼,听世子你的意思,那他是不是要去感谢卫离一番啊?
“……”柳尚书无语极了,大家,哪个大家?今日来的人都不穷,哪个会为了一点银子出卖自己的尊严和脸面?何况一个姑娘家当众被人扫落水里。
周羿对他们仁人的反应视若无睹,自顾自地道:“而且,凌大小姐应该觉得庆幸。”
“世子您莫开玩笑了,小女不幸掉落到水里还值得庆幸?”凌经亘和柳尚书只觉得匪夷所思。
“嗯,那当然。”周羿的嗓音平平,淡的恨不得连平仄都没有:“倘若她不落到水里,肯定会砸到卫离的妹妹,到那时,凌大小姐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做花肥了。”
“花肥?什么花肥?”凌经亘满脸狐疑,深觉自己孤陋寡闻。
“凌侍郎,这花肥也是有典故的。”柳尚书咳了咳,捋着下巴上的黑须,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将“荷花肥”的由来细细的解说了一通。
“真是岂有此理!”
凌经亘听罢,气的七窍生烟,几乎立刻就要洋洋洒洒地怒斥卫离兄妹一通,但碍于周羿和柳尚书,他极力压抑自己的不满,义正言辞地道:“想不到卫少庄主这么狂妄,竟然将翟大司空一点都不放在眼里!若是翟大司空听到自己的爱女被人欺凌至此,只怕不会轻易与卫少庄主干休!”
翟大司空正是凌经亘的顶头上司,他为上司打抱不平,再正常不过了。
柳尚书低下头喝茶,他是礼部尚书。
周羿鼻子里哼了哼:“翟大司空?他只怕屁都不敢放一个。”
“……”凌经亘本想问世子何出此言,但他常年在官场打滚,也是老于世故、圆滑至极的人物,从周羿的话中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搞清楚了其中的关健,他讪讪地道:“虽说翟家和卫家有这样的一层关系,但卫少庄主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且那卫家小姐年纪轻轻,行事也极没有分寸和章法,哪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样?”
周羿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但愿你这话别落到她耳朵里,否则,翟晴会是你的榜样。”
凌经亘神情微微一滞,却也无法反驳,人家连翟家都不放在眼里,何谈他?脑中不期然的又想起在大门口碰到的若雪,想到那张美丽精致却冷若冰霜的脸,不禁有些怔忡。
转而又悻悻地想,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少女,心肠却这么坏!忽然,他耳中听到周羿的声音:“说起来,你们也算有缘份,卫离的妹妹也姓凌,芳名若雪,你们都姓凌,五百年前也算是一家呢。”
柳尚书若有所思的望了周羿一眼,从认识这位世子至今,他还从未见他说过这么多话。这哪还是那个惜字如金的世子啊,都快赶上话唠了!
“落雪?”凌经亘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忍不住皱起眉头:“飘落的雪花?”他只知道卫家有个收养的女儿,世人皆唤卫家小姐,却并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周羿很乐意为他解惑:“非也,若有若无的若,雪花的雪,凌若雪。”
凌经亘面色一变,手一抖,差点打翻手边天蓝釉粉彩描金茶盅。
须臾,满怀心思的凌侍郎总算见到了大女儿。
“爹,您怎么来了?”重新描眉画眼,梳妆打扮,换了新衣裙的凌轻烟正坐在花厅无聊的把玩着手中的团扇,见到父亲,不但不喜,反而满面诧异。
凌经亘收敛了复杂的心思,仔细打量着凌轻烟,见她安然无恙,浑身上下也收拾的齐整,美丽依旧,无懈可击,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是林尚书差人通知为父的。听说你落水了,爹和你娘担心你有个闪失,便来接你回去。”
“谁要您来接啊?”凌轻烟不高兴的嘟起红唇,烦躁地摇了摇团扇,娇声道:“待会羿世子自会送女儿回去,您这一来,羿世子还怎么送我?”
她落水之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但很快便被人救起,既没有喝到水,也没有经历溺水的恐惧,所以不用多久便恢复了神智。为了能有正当的理由让周羿送她回去,她压根没有想到让人往家里送信。
“尚书大人也真是的,多大点事啊,怎么就让您来了?”完美的计划遭到破坏,凌轻烟忍不住怨怼起林尚书来,觉得他真是多管闲事。
听凌轻烟这么一说,凌经亘眉心中皱起一个“川”字,大女儿不仅生得美貌绝伦,还聪明又有心计,对自己的婚事也有主张。她不想庸庸碌碌,平平凡凡的过一生,而是野心勃勃地想嫁给生为龙子凤孙的皇子和王爷们。
再则,她很早就喜欢上周羿了,一心想嫁给周羿做世子妃。
凌经亘对凌轻烟的决定大加赞赏,更是百般支持,如果有周羿这样的女婿,那他以后一定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思及此,他左右扫了一眼,见丫鬟都站的远,便低声道:“羿世子答应送你回去了吗?若是他说过,那爹便找个理由先走一步,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凌轻烟妩媚动人的脸上神情一僵,眼神有些阴郁,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她就抬起娇俏迷人的下巴,眯着美眸,缓缓地道:“他当然会送女儿,我可是坐着他的马车来的。”
凌经亘听说凌轻烟是坐周羿的马车来的,心里不禁一喜,周羿此人,生得俊美无双是一回事,但他为人寡薄无情,且常年带着面具,兼之怪癖多多,行踪不定,仿佛跟谁都隔着山与水的距离。
因此,能坐上他车驾的人,肯定是得他青眼的人。倘若是名女子,那就更不得了了,绝对是被他另眼相待的人。
想到这些,他抑制不住激动的问:“这……烟儿,你能坐世子的马车,是不是表示他喜欢上你了?”
凌轻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垂螓首,露出一段雪白柔美的玉颈,沉着脸把玩着手中的扇子。
良久,在凌经亘开口询问之前,她语气淡淡地道:“您放心吧,终有一天,世子他会喜欢上女儿的,放眼这京城里,比女儿生的美的世家贵女也没有几个。至于才华和聪明,及得上女儿的更是寥寥可数。”
她顿了顿,轻声而坚定地道:“所以,端王府世子妃之位非我莫属。”
尽管凌轻烟说的自信十足,对世子妃之位也势在必得,然而,凌经亘从她眼神中偶尔泄露出的不确定,也瞧出了一丝端倪。登时有些后悔地道:“爹也不知道羿世子在这里,你来之前也未跟你娘提过,早知道,爹便不来这趟了。”
突然又想到一事:“你不是坐着马车出门的吗?怎么又会坐上世子的马车?”
凌轻烟抬起漂亮的眼眸,往大门方向看了看,轻若无声地道:“事在人为。”
原来,凌轻烟和柳莲的关系一般,因此来参加她的生辰也是姗姗来迟。但就是那么巧,她在半路上碰到周羿。为了能接近周羿,她慌称自己坐的马车坏了,车夫正在修,且她又急着去赴柳莲的生日宴,所以百般央求周羿载她一程。
她倒未料到周羿也是去柳府,而周羿见顺路,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就这样,众人,包括卫离和若雪,都只以为凌轻烟是陪周羿来的,也以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哪里知道其中另有隐情。
“那爹还是先走好了。”凌经亘担心坏了凌轻烟的计划,正要寻个由头离开柳府。不料被凌轻烟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贴身丫鬟回来了,小声的向这父女俩禀报,端王世子已经离开了。
“什么,他走了?居然连支会我们一声也不曾?”凌轻烟和凌经亘都大失所望,心情一落千丈。
尤其是凌轻烟,她还正等着周羿离开的时候,再凑巧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央求他送自己回去,如此一来,谁都会知道周羿对她不一般。
可她万万没想到周羿竟然提前走了,这不是让她盘算筹谋好的计划落了空吗?她又问丫鬟:“瑶郡主呢?同世子一起离开了吗?”
“是的,大小姐。”丫鬟恭谨的回答。
凌轻烟咬了咬牙,心里不是不气愤,想她为何被卫离拍下水,还不是因为周瑶?而周瑶不说向她道歉了,彻头彻尾都没有问候她一声,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
自己在周瑶眼里,怕是连个丫鬟也不如!
但是形式比人强,谁叫人家身份尊贵,是真正的龙子凤孙呢,自己一个侍郎之女,周瑶哪会放在眼里。
思及此,她漂亮的眼睛里泛出不甘的目光,不急,来日方长,她有女人最羡慕的倾城美貌,且家世和身份都不差,拿下周羿,只是时间问题!
凌经亘悻悻然的去向柳尚书告辞,柳尚书客客气气的送他出大厅,临了时说:“哦,对了,卫少庄赔偿给令媛的钱财,稍后便会运到凌侍郎的府中。”
凌经亘驴头不对马嘴的来了一句:“观那卫家小姐的穿着打扮,她似乎在卫家过的不错。”
“哈哈哈!”柳尚书捋须哈哈大笑:“岂止不错,凌侍郎平日忙于公务,可能对一些市井传闻和小道消息不感兴趣,以至于没有听过这位卫家小姐的事。我也就不多说了,不过她和你同姓,说不定是你凌姓本家一脉的也说不定。”
柳尚书自认为开了个不错的玩笑,凌经亘却脸色大变,满头大汗。柳尚书奇怪地看了他两眼,也不以为意,六月天嘛,流点汗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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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离和若雪一归家,眼尖的风三娘便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异样,但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儿子一眼,并未多说什么,然后便带若雪去试穿要进宫谨见卫贵的新衣裙,还有首饰等。
卫离长身玉立于庭院中,目送着若雪被母亲带走,脸上神色自若,目光绵长而幽远,整个人依旧丰神如玉,俊美如斯。心里却颇有些懊恼,两人才合好呢,刚腻歪了一会儿便被母亲分开,犹如一腔热血被冷水浇,那感觉不好受到了极点。
曲妍儿也在场,自然也瞧出了些眉目了,她虽然没有风三娘那般通透,却也感觉两人之间那种莫明其妙生出来的隔阂消失了。
“若雪,你和离表哥怎么回事?”趁着风三娘去给若雪张落吃食的功夫,她偷偷的问若雪:“好像又和以前一样了。”
若雪打死不承认:“都说你想多了,我和大哥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没什么变化的。”不想她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便转开话题:“你今日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曲妍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挥手让丫鬟们退开,然后才一脸忧郁地道:“又有几日未见师兄了,我想他了,特别想!”
噗!尽管对曲妍儿的直率和大胆有几分了解,但若雪还是被她那句大剌剌的“想他”雷的不轻,遂一脸鄙夷地说:“表姐,要矜持,要含蓄你懂不懂?你这样会将师兄吓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