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没有追丢!
也没有错失!
若雪心中酸涩难忍,泪意上涌,半晌不发一言。
惊喜来的太突然了!
“小姐,她昏过去了,是被手刀砍昏的。”
听到卫云的声音,她拼命眨了眨眼睛,硬是将快要流下的泪水逼回去,默默走到青衣妇人身旁,蹲下。
周羿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见她眼圈红红的,抿紧了漂亮的唇瓣,却倔强的没有掉眼泪,但她浓密乌黑,宛若蝴蝶羽翼般的长睫毛却被泪水浸湿了,此刻正不停的颤动着,隐隐泄露出她内心的紧张。
平日凶巴巴的像只母老虎,横起来跟螃蟹有一比,这会却一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模样。周羿的心里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既想狠狠咬她几口,又想紧紧拥她入怀,然后笨拙的安慰她……
拥她入怀?!
周羿脑袋里一阵电闪雷鸣,有种被雷击到的感觉。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对自己瞬间冒出的想法嗤之以鼻——娘的!咬她几口还情有可原,为什么要拥她入怀?还想要安慰她?
可此时此刻,他坚硬的心房又一次遭到重击,轰然坍塌了一块,所有莫名的抵抗犹如退潮的海水,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呢?
周羿的思绪虽然瞬息万变,百转千回,但他却是个可以一心二用的人,眼见若雪伸手去抚妇人的脸,他一边伸手去格开她,一边道:“先别碰她。”
“是她!”尽管妇人闭紧双眸,看不到那双能打动她心扉的眼眸,若雪却认出她是薛燕,也就是本尊的娘。因为她除了肌肤变的黑黝黝的以外,近处细细一打量,原来的精致动人的五官并没改变。
“你确定?”
周羿却没有她那么肯定,都说“歹竹出好笋,拙娘养巧女”,可若雪这娘又黑又丑(诸天神佛原谅天蓬世子吧,睿智无双的端王妃都承认她儿子是瞎子眼),再怎么能生会养,也不可能养出若雪这种水灵灵跟嫩葱似的女孩儿吧?
难不成她娘上辈子做尽好事?所以尽管丑点黑点,却照样能生妖精一样的闺女?
“我娘我还会认错?”周羿纳闷不已,若雪却觉得他莫明其妙。
“可她那么黑,人长的也……”难看,见若雪冷冷地盯着自己,周羿聪明地将“难看”二字咽回肚子,改成:“跟你一点也不像。”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积口德了,没料到还是踩到若雪的尾巴了。
谁愿意自己的母亲被人这么说啊,当下她就毫不客气的回敬周羿:“端王妃的美丽天下闻名,生你时一定哭的痛不欲生吧?因为你这副尊容跟她也不像,丑死了!”
噗!
众侍卫默默的将脸扭到一边,倾国倾城的妖孽世子被嫌弃了。
老子丑?老子哪里丑了?老子若是丑,这世界上便没有漂亮人了!周羿心里腹诽不停,却抿着丹唇一声不吭。
唯恐刚刚化敌为友的两人又闹僵了,八哥赶紧替主子打圆场:“小姐,世子可能是担心有诈,没别的意思。”
若雪看了八哥一眼,眼里闪过一抹赞许,觉得他比周羿会说话多了。但她心里却奇怪他怎么直呼自己小姐了?她又不是他的主子,以前他不是称她“卫家小姐”,或者“若雪小姐”的吗?
至于八哥所担心的事,她心里有数,上这座山之前便有心里准备了,于是冷静地对八哥解释:“卫云早检查过了,除了双腿脱臼,没有异状。”
八哥默默地看了卫云一眼,卫云对他挑了挑俊眉,怎么着,小爷就是这么能干,且内秀,不像你,一张鸟嘴全京城人尽皆知。
若雪没去管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径直从荷包里摸出一物,放到薛燕的鼻子底下。
不一会儿,薛燕眼皮动了动,嘴里逸出痛苦的呻吟。
若雪赶紧将她半扶在怀里,一声“娘”脱口而出:“娘,你怎么样?”
周羿这次没有拦她,只在她身旁默默地看着。
卫风蹲下身,伸手去替薛燕将脱臼的位置接回来:“小姐,小的要冒犯夫人了。”
若雪微微颌首,一边伸手轻轻摩挲薛燕的脸等她清醒,一边对自家的护卫道:“你们就在周围砍点树枝,再砍些结实的藤蔓,做个简易的担架。”
侍卫领命而去,薛燕也醒了。
“……若雪?”她抖着唇,有些艰难地伸出颤抖的手,颤颤巍巍的想去摸若雪的脸,声音沙哑地道:“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做梦吧?”
“是我,你没有做梦!”若雪望着她那双水晶般灿亮的明媚眼眸,听着她虽然沙哑却熟悉的柔媚嗓音,情不自禁地抱紧她,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可心里却难受的厉害,被强压下去的泪意又反弹回来。
借着浓浓的暮色,她垂下眼睑,以掩饰红红的双眼,并主动将薛燕的手拉住,放到自己脸上,喉头微哽:“……不信,你摸摸。”
薛燕手上的皮肤一样黝黑的发亮,不过双手并不粗糙,柔若无骨的样子,她激动的摸索着若雪嫩滑的脸,从鼻到眼,从眉到唇,连腮到下巴,一样也不放过。
来来回回摸了几遍之后,她突然疑惑地道:“是不是天色太暗了,娘怎么觉得你长变了,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八哥在一旁接嘴:“夫人,这很正常啊,你们母女俩几年没见了。”
若雪点点头:“是啊,我们不幸失散……”她停住话头,脸上若有所思,不对,薛燕说的是一夜之间。
周羿命侍卫弄火把点上,火把将周围映的通亮,薛燕脸上的表情在若雪眼前纤毫毕露,就连薛燕眼中的难以置信和震惊,也未逃过她清亮逼人的黑眸。
“怎么了?你好像很吃惊?难道我应该还是原来的样子吗?”若雪握着她的手摇了摇,不动声色的观察她脸上的变化。
“可是……”薛燕脸上的神情既茫然又纠结,皱着眉头,似在努力思索,又像是在回忆,喃喃自语:“可是昨儿……昨儿你无意中撞到你父亲,被他狠狠的踢了一脚,又怒气冲冲的骂了你一顿……然后……”
她脸皱的像块黑苦瓜,苦苦思索:“然后是什么啊?究竟是什么啊?”她伸手拼命敲着头,像是恨自己不争气。
“然后他怒气未消,继续要揍我。”
若雪眸色波澜不起,一脸平静替她说完:“你向他求情,并扑上来抱住我,结果他踹向我的一脚就重重的踢到你的脑袋上。你当场昏了过去,直到次日中午才醒过来。”
这是原主十岁时发生的事情,那时她的手指还没被钱氏剁掉,那时凌经亘一直觉得她是凌家的耻辱,但凡看到原主,必是一脚踢开。
“对对对,就是这样。”薛燕脸上的愁闷消失,换上天真的笑容。但下一刻她又盯着若雪问道:“可我不是刚醒过来吗?你怎么就变的这么大了啊?难道是我睡的太久了……”
她又伸手抚若雪的脸,继而一脸惊愕地发表感慨:“倘若不是你的长相没怎么变,娘几乎都不敢认了……你小时候就特别漂亮,我经常想,你长大了便会是这副模样,好看的不得了!可……我总觉得我是在做梦……”
她又换上一脸惊惶失措,仿佛天要塌下来的表情,惶惶然的只差哭了起来:“我好担心这是美梦一场,然后醒了你就不见了……”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怎么记忆还停留在她十岁的时候?若雪将她抱紧,心肺纠痛,伸手轻拍着她的背:“别怕,你没有做梦,你静下心来感觉我啊,我和你都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可你为什么突然变这么大了?”薛燕固执地想弄清楚,挣扎着伸出双手比划着:“你明明这么小,瘦瘦的……”
她反反复复地盯着若雪从上到下的打量,因为火把太亮,她看清了若雪身上的衣着,立刻说:“你看,你不但长大了,还穿着这么华丽的衣裳……”
她思绪混乱,望着若雪的视线十分迷惘,声音喃喃不清,却很坚持:“可你就是我的雪儿啊,这是为什么啊……”
“对,我是你的雪儿。”若雪斩钉截铁地肯定她的答案,然后又哄她:“乖,你现在受了伤,我们先带你下山,你要听话,切莫东想西想。”
薛燕摸摸脑袋,摸摸后颈,无辜又迷迷糊糊地道:“嗯,脖子好疼。”
侍卫把用树枝和树藤做好的担架抬过来,若雪扶着她躺到担架上,轻声哄道:“娘,你安心睡一觉,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等你醒了,我保证你第一眼便会看到我。”
薛燕一脸疲倦,昏昏欲睡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却死死地拉着若雪的手,那力道攫的她生生的疼:“那你攥紧娘的手,不要松开……”说到到最后一个字,她已泪眼朦胧,语声哽咽不成句。
若雪紧紧回握她的手,微垂着头掩饰自己眸中的氤氲水光,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
“真的?王妃真的这么说的?”秦蓉蓉端坐在烛火下,秀丽的眉头深深皱起,望着来报信的绿衣丫鬟,妩媚柔情的眼睛里浮现着浅浅的怀疑。
古人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端王妃和金夫人两姐妹说体己话的时候,虽然将闲杂人等都远远谴开了,但有些话还是传到了某些有心人的耳中。
比如秦蓉蓉。
绿衣丫鬟见秦蓉蓉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忙加重了语气:“秦姑娘,你别不信啊,王妃千真万确这么说,碧螺姐姐去给王妃送点心时,亲耳听到的,这还能作假?”
瞧着绿衣丫鬟一脸认真的表情,秦蓉蓉收敛了脸上的疑虑,随手取了一锭十两的银锭子赏给她,笑得一脸和气;“我当然是信你的,这锭银子你拿着去买点胭脂水粉吧,就当我谢你的。至于碧螺姐姐,我会另外再谢她。”
“谢谢秦姑娘。”绿衣丫鬟一脸喜色的将银子接到手中,这位秦姑娘虽说在王府身份尴尬,至今都未获世子爷的欢心,可端王府里身份尴尬的美人又岂止她一个,却都不如她混的好,也不如她会做人。
不管怎么说,这位秦姑娘如今可是瑶郡主身边的大红人,光这一点本事,别人也是望尘莫及。
秦蓉蓉依旧笑得一脸温婉,柔声道:“谢我做甚,只要你们姐妹有什么消息,不忘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便感激不尽了。”她在端王府,仍是像在庄府一样,对上曲意奉迎,对下人则施以小恩小惠,笼络人心,所以人缘极好。
绿衣丫鬟悄悄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眉开眼笑的连声说好,意外之财谁不喜欢,王府一等丫鬟的月例是二两银子,像她这样的二等丫鬟只及一等丫鬟的一半,这十两银子快赶上她一年的例钱了。
绿衣丫鬟走后,秦蓉蓉脸上的笑容再也端不住了,沉着脸走到床榻上坐下,捏紧拳头猛捶了几下玉枕:“可恶!真是可恶至极!”
她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发出来的,也不知道她在骂谁可恶,妩媚娇艳的模样荡然无存,一脸阴森怨毒。
站在阴影里的小亭走到她身前,低声问道:“小姐,现下要怎么办?”
秦蓉蓉上京,本来是将两个丫鬟一块带来的。谁知上次若雪银镯子的事情东窗事发,周羿什么也未说,只让人将小兰废了武功,重重打了一顿板子,然后驱出王府。所以现在秦蓉蓉身边真正用得着的人,也只有小亭一个了。
秦蓉蓉恨声道:“事情本来计划的好好的,谁知半路跑出一个程咬金,气死我也。”
小亭沉吟了一会儿:“恕奴婢愚钝,小姐指的是凌大小姐,还是金小姐?”
“当然是金彩霞。”秦蓉蓉在私底下了不用掩饰自己的本性,火冒三丈地道:“早八百年我就没有指望什么正妃之位了!”
言外之意便是觊觎着侧妃之位,小亭忍不住道:“小姐以前不是说过侧妃之位难以弄到手吗?如今怎么变卦了?”
秦蓉蓉横了她一眼:“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我不了解世子是什么样的人,以为他是个木讷的性子,只会循规蹈矩。可经过一段日子的观察,我对他的性子了然于胸,自然要做出相应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