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叫娘啊?”
听到卫离又唤薛燕“娘”,若雪善意的提醒他:“你这么叫,给那个立志要做‘大’娘的女人听到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排头。”她故意将“大”字咬重,至于说的是谁,她和卫离心照不宣。
“对,我又忘了。”卫离情深款款地凝视着她,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模样尤其让人着迷。
此刻他深遂幽深的黑眸微弯,似笑非笑地道:“是姆妈的药澡泡完了,她兴高采烈的要找你呢。”
若雪忍不住眼睛一亮,璨然一笑,整个人宛若瞬间怒放的鲜花,炫目而灿烂,就连声音里都带着愉悦和轻快:“是吗?那我们去找她吧。”
金彩霞在一旁抽抽咽咽的娇泣,哭的如春花带雨,本以为自己这样伤心恸哭,只要是个人都会被她楚楚可怜的姿态打动,从而生出恻隐之心。谁知不论是卫离还是若雪,都生了一副铁石心肠,对她凄惨的状况置若罔闻,兀自旁若无人的亲昵交谈着。
卫离也就罢了,他出了名的宠妹妹,有若雪在,他看不到自己情有可原,但若雪呢,同样身为女子,且自己还是客人,她竟然也置自己于不顾,只顾着与卫离言笑晏晏,娇声燕语。
真是太没礼貌了,有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金彩霞把自己对卫离投怀送报遭拒,还有卫离对她冷淡的账,一起记到若雪名下,对着若雪就娇声埋怨开了:“若雪,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都摔成这样了,你非但不闻不问,还在一旁幸灾乐祸?有你这么做主人的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看我摔跤,好等着看我的笑话……”
这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好啃的饼,那艳红小嘴一张一合,吧唧吧唧个没完没了,简直有滔滔不绝,连绵江水之趋势。
你别说,若雪听到薛燕的消息,心里一喜,还真忘记了有个金彩霞在一旁。正打算和卫离离去,冷不丁听到金彩霞好一通铺天盖地的埋怨,她愣了一愣才醒过神来,哦,原来还有个娇客在这里呢。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好鸟,金彩霞当她是傻瓜呢,嘴上说要做周羿的侧妃了,实际上看到卫离就像蜜蜂看到花,一逼迫不及待要献身的模样,被卫离恶整了,就想把气撒到无辜的自己身上,凭什么啊?
真当自己是软柿子,肉包子那种怂货,谁来都能捏一把,咬上一口?
再说了,她那只眼睛看到她幸灾乐祸了?
伸手拦住玉面一冷,要帮她出头的卫离,她坦然地望着呶呶不休的金彩霞,眸色清清冷冷,声音如玉击冰:“金彩霞,要演戏,找周羿!别在这里装模作样!就算我是故意,就算我想看你的笑话,那也得你有笑话我看才成啊?”
“……”金彩霞张着红唇,发不出声音来了。
她怔怔地望着若雪,手一松,揩拭眼泪的绫帕飘飘荡荡地掉到地上都不自知,整个人呆若木鸡。
不管是她,还是她的丫鬟,对若雪的了解都仅止于表面,并不知道若雪真正的个性是什么样的。
尤其金彩霞,她与若雪的交情,就比点头之交多那么一点点。总以为若雪和所有的大家小姐一样,都是隐忍温婉,宁可委屈自己,也要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怎么可能干出得罪客人的事?
孰料,若雪表面上是如此,实际上却是个言辞犀利,且不给人留情面的性子。
金彩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若雪的话还未说完。
“金彩霞,奉劝你一句:不作死就不会死!”
她其实也挺生气的,金彩霞当着她的面肖想卫离,真当她是死人啊,她也是有脾气的人好不好:“至于你摔跤,那更是你自找的!看见男人就扑上去,能不摔么?摔一次还学不乖,你还想接二连三的摔,那怪得了谁?”
“你……你,谁看见男人……”金彩霞虽然做的出,却说不出,结结巴巴的想辩白,倒更有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若雪冷笑一声,目光冷冷濯濯,令人不敢直视:“金彩霞,千万别解释,你没听过吗?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金彩霞已经溃不成军了,红唇翕动不止,却始终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尽管她也是个巧舌如簧的人,黑的可以说成白;死的可以说成活的,但若雪言辞之锋利犹如寒风过境,语句冷酷无情犹如杀人般凶狠,两人不在一个段数,她实在抵挡不住。
少女神采飞扬,面若美玉,颜如朝华,眸似明珠,唇如含丹,别有一股鲜活灵动的神韵。卫离定定的看着心上人,满脸的纵容与宠溺,目光简直舍不得离开她一分一秒,漂亮的唇角情不自禁的微微挑起,溢出一丝满足与幸福的笑痕。
不过,他也没有高兴多久。因为不一会,金彩霞在丫鬟的掺扶下,步履匆匆的掩面泣走。
若雪没了对手,立即对他侧目怒视:“走啊,孔雀开屏的桃花骚包,还不走!是想美人对你以身相许吗?”
明显是被迁怒了。
不过被迁怒的卫离一点都不恼,挑了挑好看的墨眉,虽然不懂“孔雀开屏的桃花骚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他嘴角的笑弧越扩越大,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因为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他所有等待没有白费,有人为他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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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你这么会酿醋,知道醋是怎么来的吗?”相比金彩霞的凄风苦雨,卫离简直是春风满面,喜上眉梢,笑吟吟的模样好似八十岁的老翁中和状元一般。
若雪不理他,沿着抄手游廊快步前行,白嫩的脸上微有些发热。
“若雪,你怎么不理我呀?”卫离肩宽腿长,几步就追上了她,不依不饶地凑近她低问:“你都酿了那么多醋,还不知道醋是怎么来的啊?”
姐会酿醋,当然知道醋是怎么来的!
“杜康造酒儿酿醋”,醋,不就是“酒圣”杜康之子黑塔发明的吗!若雪咬牙,心里腹诽不停。不过,表面上却跟卫离装聋做哑,明知这厮问的此醋非彼醋,她会回答才怪呢。
再说酿醋那事也是有典故和出处的,是她为薛燕酿的,跟金彩霞的事扯皮沾不上大腿,偏偏卫离楞是要将两件事混为一谈。
原来,若雪准备的一些草药和验盅的物事,驱不了薛燕身上的盅毒,她中的不是若雪所了解的金蚕盅一类的盅毒。好在卫离请的解盅高手已经在路途中了,这方面无须若雪操心,她所做的就是帮薛燕除掉让她显得黝黑发亮的肤色。
这个若雪心中有数,一本泛黄的药藉上有记载,南疆那里有一种草,长的有点像芦荟的样子,但会开红色的小花,名叫失颜。将其加几味草药,一起熬成汁,涂在人的肌肤上,会让你黑的发亮,且洗不下来。
要恢复本来的面貌,除非熬失颜草的人给你一种药水,然后将药水浸在水里沐浴洗身,连续泡个三四天,失颜草的功效就没了。
药藉上没有说明那药水是什么成份,只写了气味:酸。
若雪用几种可以褪色的草药在薛燕的皮肤上试验了几回,略有心得,便开始着手让人酿造白醋。
酿制白醋的主要物料很简单:大麦、水。做法是把大麦清净,用井水浸泡一晚,次日把浸泡过的大麦连水一起放入锅内,用大火煮。
之后把大麦捞起,将水给沥干掉,再在锅内重新换上干净的水,把沥过水的大麦又放入锅内煮。待锅底的大麦微微闷黄,散发出一阵炒麦的香味的时候,就该熄火了。
然后将大麦在簸箕里晾,晾到还有一点温的时候,就可以拌酒曲了。酒曲拌匀后,再把大麦装入一个大竹箩内发酵,发酵两天后,再放入土缸内慢慢发酵。发酵时间依季节的不同而不同,这时节是温暖的春季,十天半月就行了。
大麦发酵好后,就可以往缸内加水了,再把水滤出来,就是白醋了。
若雪用白醋捣入中药白术适量调和,然后每天添加到水里给薛燕泡澡,这本是一个民间的美白祛斑偏方,但针对失颜草却是立竿见影,见效神速。连续泡了三天,薛燕的肤色就慢慢变淡了。
只是她越不答话,卫离心里越得意,竟然喟然感叹道:“我还以为只有我喜欢吃醋,原来有人也会啊。”
“你够了没有?”这家伙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若雪恼羞成怒,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伸手做了个掐的动作,咬牙切齿地威胁:“再说试试,当心我掐死你!”
卫离望着她虚张声势的模样,忍俊不禁低笑,“这是想杀人灭口啊,还是想谋杀亲夫?”
“亲你的头!”若雪笑着冷哼:“我和娘都打算招一个听话的女婿,所以,你哪边凉快就哪边去。”
“那可不行。”卫离如玉的俊脸上泛起一丝危险,觑到丫鬟们都在后面跟着,瞅着周围无人,伸手就想抱她入怀。
若雪敏捷的一闪,并警告地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点,这可不是在屋子里。
佳人不给抱,卫离决定先暂时放过她,横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到无人的时候,看她能躲到哪里去,但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招女婿什么的,你这辈子都不要想。”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霸道的情绪,眉间更是自信逼人,磁性动人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却能让人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但凡你看中那个,我就会灭了哪个;若有人想从我手中抢走你,下场同上。”
若雪觉得他真幼稚,正想继续惹他一下,不料这个时候,一道清丽中带着娇柔的声音从前传来:“怎么又是招女婿?又是要杀人的?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