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笑海在人印象中是个随性的人,随性的有些厉害,说好听些,他那是不拘小节,说难听点,根本就是不要脸。
爱莲初到春晖园,让她手足无措,时刻如芒在背的人不是秦子赢,也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这个一脸嘻嘻哈哈的纪大夫。
爱莲总觉得,好像这个纪大夫什么都知道了似的,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小盘算,都一丝不差的落在了他的眼里,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可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人前人后似有所指的打趣自己,让人想恼都找不到地方。
她能怎么样。
爱莲退后一步,似乎着急着和纪笑海拉开距离一样。
纪笑海也不介意,把手中的白汗巾一抛,看着它准确无误的落在一旁的铜盆里,溅出一些水花,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小丫头且莫心急,一会儿就轮到你了。”说完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银针盒大摇大摆的走到内室。
可怜爱莲在外室又羞又恼,却是一点斗法也没有。
秦子赢在内室退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来,他端坐在榻上,淡淡道:“有劳先生了。”
纪笑海并不理会他,自顾焚香,取针,将盒子里长长短短的银针在火苗上反复炽烤,然后才熟练的找准穴位,对着秦子赢的背或轻或重的扎下去。
秦子赢面无表情的受着,连眉头都没动一下,那尖针刺破皮肤的痛,怎比得上手足反目这痛?
纪笑海忙了半个多时辰,才把秦子赢背上的针一一拔除。
“好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施针,只要再吃三天药,你便痊愈了。余毒已清,你的内伤也好得差不多,纪某总算没辜负了三小姐的嘱托。”纪笑海把银针一一收好,不冷不热的说着。
秦子赢一身的汗。皮肤上粘稠的液体让人作呕,好像每次排毒的时候,他的身体里都会流出这种粘腻的东西,只是随着排毒次数的增加,这种东西也越来越少,谢天谢地,这是最后一次了。
秦子赢随手从一旁拿了几块早已经准备好的汗巾来,在身上胡乱擦了几下,才站起身为,郑重的朝着纪笑海行了个大礼。“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纪笑海抿着嘴唇。只道:“不敢当公子如此大礼。你有功夫跟我在这儿磨牙,不如想想自己如何中的毒。三小姐和你一奶同胞,总不会害你……”说完也不理会秦子赢是个什么表情,自径掀了帘子出了内室。
秦子赢只觉得口中发苦。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外室这会儿又响起对话声,纪笑海大概在收拾他那宝贝药箱,边收拾边对爱莲道:“你这丫头手慢脚也慢,不就是调个泡澡的药汁子,怎么这么办天?”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爱莲那丫头也不知道是嘴笨,还是不屑与他争长论短,总之纪笑海喊十句,她都不带回一句的,回应纪笑海的。永远都是她的沉默。
大概也因为这一点,纪笑海才会乐此不疲的玩着这个游戏,不管爱莲对或不对,他总会刁钻的挑她的错处,希望着有一天这丫头能跟自己吵上一架。
秦子赢皱了皱眉毛。这纪笑海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果然,外室又传来了纪笑海的声音。
“这个再加一些,说了多少次了,总记不住。”
“这个比例不对,三比一,三比一啊!”
“嗯,这是什么?我说了经细心一些,细心一些,你怎么还是把他们弄混了?”
纪笑海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可爱莲依旧沉默着,了不起给他一句“是,知道了”一类没有营养的话。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外头终于清静了。
爱莲端着一只小木桶走了进来,里头装着七分满的黑紫色液体,是纪笑海精心调配出来的汤药,据说是专门为秦子赢的伤量身打造的外用药。
每次施针后,爱莲都要按照纪笑海的要求帮着他调配这种汤汁,然后端进来,给秦子赢用。
这差事对于爱莲来说,其实是有困难的,她虽然爱慕秦子赢,可到底是黄花大姑娘一枚,自幼也没侍候过男主子,因此每每对着秦子赢赤裸的上身,她都会觉得手足无措,一张脸像是要烧起来似的,连呼吸都不稳了。偏偏大少爷要上药的地方在后背上,纪大夫说了,要把药汁子一点点的揉进去,顺着后背施过针的穴位一点点渗透进去才有效。本来这个活儿也可以让大少爷手下的小厮来做,可不知道怎么的,他们揉药的时候纪大夫不是说力道重了,就是喊力道轻了,要就然就说方法不对,反反复复几次后,这帮着大少爷揉药的差事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爱莲曾经偷偷的想过,莫非纪大夫是故意的?她总觉得这差事来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