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摸着那匣子,迷茫地看着岚琪:“朕以为你只是比较喜欢攒钱,没想到你那么能攒钱,皇祖母留给你很多吗?”
岚琪的神情反而有些黯然,大概是想念老人家了,垂着脑袋说:“太皇太后留给臣妾的,除了已经给胤禛和温宪的,其他都还没动过,臣妾舍不得动。再者那些收来的礼钱,早晚也要还的,皇上以为后宫有多了不起,日子一样过,人情一样往来。”
玄烨却苦笑:“朕不懂你们这些人情往来,可是却羡慕你。国库里的银子总是攒不起来,每年都有无数花银子的地方,朕年轻时立下的宏远大多实现了,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做皇帝还就要钻在钱眼里,什么民生国防,什么河工漕运,说到底就是有没有钱,有银子什么都好办。”
他说着,把匣子还给岚琪,笑道:“藏好了,回头不见了,你可要把永和宫的屋顶都掀翻了。”
岚琪将匣子和账本都抱满怀,护着稀世珍宝一般,反而贼兮兮献宝似的说:“皇上不数数有多少?”
玄烨瞪她:“若是数了,朕会嫉妒你的,朕可没这么多银子,你再嘚瑟,朕可就没收了。”
话音落,眼前的人立时跑得没了影儿,隐隐听见环春的笑声,主仆俩不知说什么,岚琪很快又跑回来,乐滋滋地在对面坐下,但这一搅和棋下到哪一步都不记得了,睁大眼睛费心回忆,玄烨却正经问她:“儿子们若问你伸手,你给不给?”
岚琪头也不抬地说:“臣妾贴补是有限的,您真以为随便就给他在家里凿个溪流小河?该给的都给了,这些不能动,平日赏些零花钱给孙子孙女那是疼孩子。”
玄烨道:“他若要办大事,手里周转不开来问你呢?”
岚琪见皇帝面色严肃,才晓得是正经说话,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太皇太后说过,真出了大事就了不得了,臣妾再给他们砸银子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那时候要先跟您商量。”
玄烨轻轻一叹:“皇祖母深谋远虑,朕没有她那样宽广的胸怀和智慧,而她只是一介女流,朕就更加惭愧。”
岚琪却笑:“可您是太皇太后一生最大的骄傲。”
玄烨摇头:“朕却没能像皇祖母培养朕这般,也培养出好的皇子来继承江山。”
岚琪不便接茬这些话,低头看着棋局不言语,今日她是执黑子,可不论白子黑子,从来就没能赢过皇帝。
原本欢愉的气氛,莫名变得沉重起来,玄烨本来高高兴兴来歇半天,结果扯上国库税银扯上教养子嗣,一盘棋停在那里不能继续,岚琪已经落下一颗黑子,玄烨却不动了。
“高兴过后,沉重的心思会更重,可见逃避总不是办法,怪不得朕沉湎于日以继夜的操心国事,因为解决一件是一件,躲在你这里,到头来还是要面对一切。”玄烨放下了棋子,疲倦地说,“罢了,朕回去了。”
岚琪起身给他穿靴子,抬头见他真是一脸不高兴,心里不愿他离开,更不愿他带着一肚子不悦离开,挽着胳膊一路送到门前,眼看着外头嚷嚷预备轿子,她终于开口说:“若是这样走了,臣妾夜里真要睡不着的,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玄烨愁眉不展,无奈地望着她:“朕也不晓得哪儿不得劲。”
岚琪轻声问:“要怎么才能开心些。”眼中满满是不舍得,竟是道,“臣妾把攒下的银子分给您一半。”
玄烨苦笑:“你在哄孩子呢。”
岚琪连连摇头,却是道:“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
“那就陪朕出去走走,咱们到慈宁宫去走走,朕大概是想念皇祖母了。”玄烨不愿岚琪忧心忡忡,终究没舍得撂下她,两人便一道弃了轿子步行往慈宁宫去。
原本散步说说闲话,心情渐渐舒畅,半道上却看到太子妃带人从路旁横穿出来,她乍见这边帝妃同行,吓得脸色苍白,慌张地行礼问安,试探着问:“皇阿玛和德妃娘娘,这是要往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