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幕,燕七静静地站在路口,身上披着一件青衫,嘴里叼着半截烟卷。随着淡蓝『色』的青烟,时不时地眯缝一下眼睛。烟头发出的忽明忽暗光亮中,周遭一片静谧。几名持刀大汉来回地活动着身子,不时地将手中的武器左手换到右手,片刻之后再换回来。
远处的庆春楼,窗棂之上人影晃动不休,依稀传来阵阵的打斗呼喊声。有个等不及的汉子皱着眉头,低声问了一句:“大哥,会不会出差错?”
韩继业这人可是出了名的猛张飞,能打能冲,办事粗枝大叶的,总会出一些纰漏。此番围堵过江龙可不比其他,燕七手底下讨生活的兄弟上千号,那过江龙也不差,跟燕七相比实力相当。
这次要是功亏一篑,让过江龙走脱了,来日保不齐就是一阵的腥风血雨。前几日的火拼当中,已然折损了十几号弟兄。死的没话可说,那些残废了的,老婆哭孩子闹的,着实让人窝心。
燕七缓缓地伸手捏下烟头,深深吸了。,吐出一口烟气,不急不缓地道:“前后左右都是咱们的弟兄,过江龙便是跑又能跑到哪儿去?”[]迷航一六四二459
那大汉思索了一下,1小意地劝道:“大哥,过江龙那厮号称四条t腿…华庭的张爷那次几百号人围了起来,到最后还不是让过江龙跑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哗啦一声。但见远处三楼窗子破裂,窗棂连着窗纸四下纷飞半空中一个半『裸』的人影如同大鹏展翅一般飞将下来。
燕七的眼睛猛然立了起来。烟头狠狠朝旁边一丢:“抓住他!”
周遭大汉轰然应诺,提着家伙什朝前就冲。燕七紧跟其后,提着一把铁尺不急不缓地朝着那人影落地的方向走去。
那人影转瞬之间已然落在地面,弯曲了膝盖朝前滚了几圈,站起身来片刻不停朝着旁边的小路便跑。可没跑出去多远,便停下了脚步………那小巷的路口已经被十几个大汉堵住了。待往回跑没出去三两步又停了下来。并不宽敝的小巷两侧,两拨短衣大汉正快速围拢过来。
那过江龙本就是江湖上讨生活的汉子,眼见如此也发了狠,从旁边拾了把扫帚摆了个造型,便要与之拼命。要说这过江龙手底下的确有那么两下子扫帚上下翻飞,一时之间三十多名大汉近不得身。可有句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照面不过十来个回合的光景,一直跟在后头的燕七抽冷子一把铁尺砸将过去,径直砸在了过江龙的膝盖上。那过江龙一声惨叫,瞬间脸『色』苍白,单膝跪伏在地,脑门子上满是冷汗,显是折了t腿。
一招得手周遭的大汉便要围将上去,正这个光景,便听得一声“住手,燕七高举着右手的铁尺,喝退了手下。
包围圈缓缓散开,可周遭的大汉依旧满是戒备之『色』,横着各『色』武器,1小心地盯着伏在地上的过江龙。燕七缓缓上前,过程中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着,美美的吸了一口笑着道:“练老弟,想不到你我兄弟二人又见面了。”
过江龙本姓陈,单名一个双字。过江龙是其闯『荡』江湖十几年来的浑号。听了燕七的话,过江龙惨笑一声,梗着脖子道:“燕七,废话少说。今日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我过江龙皱一皱眉头便不是好汉。”说话间,过江龙垂着头眼珠子『乱』转,寻找着一切可以逃跑的机会。
“好汉”燕七咂咂嘴嗤的一声笑了:“这年头,好汉早死光了。恩……你以为今日必死无疑,可我要是不杀你呢?”
“不杀我?那”过江龙语速放缓,陡然向前蹿了出去。左臂推向前受伤的右脚高高抬起,与此同时右臂从右t腿的靴子里抽出一把牛角匕首。说时迟那是快只是眨眼的功夫,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直奔燕七的面门而来。
过江龙嘴角已经不自觉地挂上了微笑。当年他就是凭着这一手暴起突击,生生从张拐子手里逃了出来。刻下,只要他劫持了燕七,劫持了做人质,逃出去还不容易?那燕七虽然闯『荡』江湖多年,可手底下的功夫着实低劣。若非仗着其凶狠,不但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更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怎么会做到如今的位置?但这丝毫改变不了其武功低劣的事实。只要将之劫持……甚至……反败为胜!
瞧着越来越近的目标,过江龙脸上甚至已经浮现出了胜利的微笑。
然后在下一刻,他的笑容瞬间凝滞!他看到面前的燕七脸上依旧挂着不屑的微笑,只是轻轻转身,而后『露』出右手的……一把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径直指着过江龙,多年闯『荡』江湖,出生入死的经验告诉他,那玩意无比的危险。虽然样式古怪了一些,但毫无疑问,那绝对是一把手铳。
半空之中,过江龙强行拧了下身子,收了匕首,异常狼狈地跌落在地面上。翻滚了几圈儿,再爬起来,过江龙已经是灰头土脸。继而丧气地笑道!”猫戏老鼠吗?…
“只是有备无患。”燕七晃了晃手中的左轮手枪:“澳洲货,六连发。”“早就听闻燕七认了澳洲人做干爹”过江龙不屑地笑了起来。
“干爹?”燕七大笑:“跑江湖的,没点背景,只怕不出两年早就尸骨无存了。你过江龙不也是每年往州府里头大把的送银子?”燕七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下说:“澳洲朋友说过,这年头就是个拼爹的年代。你背后的亲爹要是不行,从一出生就先输了大半。等你成人了要是没个厉害的干爹,那你这辈子就完了。李闯王如何厉害?最后还不是落个尸骨无存?”“废话少说,动手吧!”过江龙已经认命了。
燕七示意一下,一名手下上前,将过江龙的匕首夺了去。燕七将手枪交给另一名手下,自己径直走到过江龙面前,将烟屁股扔掉,咳嗽一声说:“我早就说了,我不想要你的命。”“那你想要干什么?”过江龙这下子是真的诧异了。二人在这不大的地方,本就是生死冤家。彼此之间龌龊不断,不是今日伤了对方一个手下,就是被对方砍死了一个兄弟。多年的积怨早就不可调和,若非彼此实力相当,且有着官府弹压,否则早就一口将对方吞下了。[]迷航一六四二459
燕七再次抽出一支香烟,点燃之后,猛烈地咳嗽起来:“他娘的……………,澳洲货,还真烈。
”深吸一口气,弯下腰,盯着过江龙的眼睛,燕七轻轻吐出两个字眼:“合作。”“合作?”
“没错,合作。”燕七咬着刚刚学会没多久的澳洲字眼,绕着过江龙开始兜圈子:“陈老弟,抬头看看,这天下不同了。”此处正是地势稍高的地方,只需翘着脚便可越过城头,眺望到远处的黄浦江。燕七指着远处的黄埔滩道:“澳洲人来了,那澳洲人便是连朝廷都要畏惧七分。这年头首辅大人都认了澳洲人当干爹,我等从澳洲人的牙缝里讨些残渣,有甚羞耻?江湖江湖,说到底还是为一个钱字。大家伙要是都有钱,谁还打生打死的?就说老弟与某,若非为着手下千多号弟兄,何必彼此相争?”
“燕兄到底想说什么?”过江龙是越听越『迷』糊。
燕七『摸』『摸』脑袋:“简单,合则两利!”
两个时辰之后。
不大的院子里挑着灯笼火把,亮子油松,将整个小院照得亮如白昼。1小院的正北方,摆着一方几案。上头供奉着关二爷的雕像。几案之上,摆着猪肉、鱼肉、鸡蛋。正中间摆着香炉,里头『插』着香烛,正升腾着袅袅的蓝『色』烟雾。
燕七提着一只大公鸡径直走到前方,刀子一划,嫣红的鲜血随即汩汩而出。提着鸡翅膀,按着鸡头将鸡血注入几案上的一碗酒里。只是片刻间,那原本清澈的水酒便成了血酒。
做完了这一切,燕七又提刀子刺破左手中指,滴入血酒当中,而后又不多不少朝地上滴了三滴鲜血。这才缓缓回到正当中,跪在蒲团之上。
跟着,瘸着t腿的过江龙咬着牙走上前,重复了方才燕七所做的一切。
“三弟。”燕七催促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