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首倡分割
但,萧朵鲁不说的第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有一种风牛马不相及的感觉。“西夏如今的局势,太尉想必是清楚的。”
他这不是一句问话,倒像在点明什么。徐卫也毫不讳言:“当然。”
接下来一句话,就让所有的人都失望了。只听萧朵鲁不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来川,是奉我主之命,前来为宋夏双方斡旋调解。”
徐卫自认还算是一个有风度的人,但听到这话立马就变了脸『色』。斡旋?调解?我没听错吧?契丹人来替宋夏双方作和事佬?怎么着?你是想劝退我?[]宋阀646
萧朵鲁不大概也料到自己的话会引起这种反应,当堂上几位官人都拿质疑的目光盯着他时,他仍旧镇定道:“党项人和契丹人多年的往来,这诸位想必是知道的。我主西征后,也与西夏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此番,西夏天灾**不断,而西军又牵涉其中,所以……”
徐卫冒着失礼的风险,截断了他的话:“尊使可知道起兵反夏的人是谁么?”
萧朵鲁不沉默片刻,如实道:“知道,李合达,昔年保护成安公主下嫁党项的侍从。”他称萧合达为“李合达”,是因为萧合达“有口才,骁勇长骑『射』,乾顺留之,赐国姓”。也就是说,现在夏主的老爹李乾顺在位时很喜欢萧合达,便将他留在了西夏,并赐国姓“李”。
“那你知道成安公主的事么?”徐卫又问。
萧朵鲁不这次沉默了好一阵,才勉强点头道:“也知道,成安公主嫁夏崇宗李乾顺,生子李仁爱。国破前夕,李仁爱请缨援辽,兵败而回,夏主决意降金,仁爱苦谏不听,悒郁而卒。成安公主既伤国破,又痛丧子,遂决食而死。”
徐卫一声响亮的冷哼:“一个后生,一个『妇』道,前者请缨抗金,后者决食明志,这母子二人当真令人钦佩。然而,徐某失望的是……”
马扩知道太尉后头要说什么,赶紧抢过话头:“尊使,党项臣服于金,贵国缘何替其斡旋?”
徐卫倒也不介意,只听萧朵鲁不道:“党项虽臣于金,然乃时势所迫,这十几年来,与我主多有相助。夏主既遣使持书至虎思乾耳朵,我主又岂能拒绝?”
徐卫听到这里大皱其眉,沉声道:“尊使,对你主,徐某是敬佩的。在入觐之时,曾将你主事迹禀报我朝皇帝,天子也是神往不已,誉为‘世之英雄’。但此番,你来替宋夏调解,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党项人臣服于金,这是他家的事,我们管不了。但其响应北夷号召,陈兵边界,挑起冲突,这便是与我朝为敌,徐某受天子亲遣,坐镇川陕,岂能孰视无睹?”
萧朵鲁不无言以对,良久,才道:“恕在下多一句嘴,陕西光复不久,百废待举。西军多年征战,折扣想必也不小,太尉何必多惹是非?”
“怎么?西军连女真都不惧,还会怕党项人?既然作下这事,自当考虑清楚后果,这一点不消尊使『操』心。”徐卫轻笑道。
萧朵鲁不又道:“此番西夏祸事不断,国力大损,想必也无力与贵国为难,还请太尉看在……”
“罢了!”徐卫一口打断。“尊使若是来作客,徐某及本司同僚欢迎之至。若为党项作说客,那就免开尊口,此事容不得商量。”
他态度如此强硬,萧朵鲁不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了,遂缄口不言。徐卫见状,估计是心绪不佳,遂道:“今日谈到这儿吧。”语毕,拂袖而去。
萧朵鲁不见状,也只能告辞离开。万俟卨对这事兴趣本来就不大,也站起身来,抖抖衣摆,背负双手离了花厅。留下二张一马在厅上,好不费解。
“奇了怪了,契丹人替党项人作说客?这是哪门子道理?”马扩百思不得其解。
张庆回答道:“不是说了么,党项与契丹有旧,而我方又积极与契丹联络,夏主遂遣人持书至辽,让大石代为周旋。”
张浚此时质疑道:“我们跟大石才来往几回?夏主为何要请契丹人出面周全?”
“我也觉得不对,这未免太过牵强。再说,萧合达是辽国旧臣,如今以复辽为号召起兵,大石居然派人来游说,让我们不要干涉西夏内政,这岂不等于断萧合达后路?大石没老糊涂吧?”马扩越发疑『惑』了。[]宋阀646
“另外,在下觉得,夏主请辽主出面斡旋,这本身就破绽百出。”张浚又分析道。
张庆一张脸挤成一团:“这么说来,萧果鲁不没说实话?”顿了顿,疾声道“大尉为此事而怒,得赶紧去将这些情况说明。”
三人同离花厅,到了二堂,入徐卫办公堂。满以为太尉肯定暴跳如雷。因为他起初认为萧朵鲁不此番来,肯定是带来好消息,哪知道人家是来和稀泥的。
但三人一进去,却发现徐卫坐在案桌后,满面疑『惑』。见他三人进来,徐卫忙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怎么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头?夏主请辽主出面斡旋?这,这也说不通吧?”
马扩接过话茬:“正是,方才卑职等三人在厅上议论,也觉得此事漏洞百出,萧朵鲁不的说法值得怀疑。”
而后,张庆张浚分别阐述了理由,徐卫综合分析以后,认定:“萧朵鲁不还有话没说。”
“那何不再去寻他问个清楚?”马扩道。
徐卫略一思索,摇头道:“不急,他自然会再来。你跟他是旧识,这些日子可多去馆驿,他但有要求,你只管应允。”马扩应下。
随后两天,马扩都在馆驿陪萧朵鲁不,或谈时局,或叙旧事,马子充几次试探,无奈萧朵鲁不三缄其口,不得要领。在两人的谈话中,萧朵鲁不有意无意地打听川陕的近况。诸如军队、士气、民心、财赋、战略,各个方面都在试探。马扩是个实诚人,能说的,必坦承相告,不能说的,也明白无误地告诉对方,这是机密,并不打马虎眼。
到了五月十八这一天,萧朵鲁不也当日徐卫接待他们的酒楼订了一桌席,向徐卫等宣抚处置司官员发出请柬,邀请他们去赴宴,作是回敬。徐卫欣然同意。
“齐没有?”到了下午,下值以后,徐卫在宣抚司门口向张浚问道。其实,萧朵鲁不请的,也就是当天接见他的五位长官。此刻,徐卫、张浚、张庆、马扩都在,独缺了万俟卨,徐卫明明知道,却故意去问。
张浚答道:“万俟判官说是身体不适,就不参加了。”
“真是身体不适?”张庆冷笑一声。那老儒肯定是不想跟我们这群人打堆,娘的,没他在,老子倒还自在些。
张浚笑笑,没有回答。
“罢了,这种事不必强求,我们走。”徐卫随口一句,便下得阶去,骑上了马。
到了那家酒楼,店主东瞧见徐太尉来,亲自相迎,一路送上楼去。其实虽然跨越千年,但徐卫觉得这个时代跟后世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这座酒楼,简直就是宣抚处置司公务接待的指定场所,而且同样的打,半年结一回。当然,这是由他的“公使钱”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