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没有活路,河清知军把心一横,弟兄们突围吧,跑出去一个是一个。左右,朝廷和元帅也已经抛弃我们了。命令一下,城中守军把能吃的都弄来吃了一顿,各自收拾器械,大开四门,想杀出一条血路来。
可惜啊,辽军早有准备,以逸待劳,出来一个杀一个,出来两个杀一双。没有了战马,你想在骑兵眼子底下突围,那不是痴人说梦么?可怜那又冷又饿的金军将士,被辽军毫不鸟地收割着人头。契丹人把围城数月的郁闷全都发泄在了亡国仇人身上,河清军近万守军,最后跑掉了,也就几百人而已。
这让徐卫都很是意外,他就想不通,隔着一条黄河而已,金军怎么就不增援河西?明知道如果不增援,那么河西的两军两州必然陷于孤军奋战的境地,最后免不了破败的命运,为什么就不过河?难道是害怕西军介入战事?又或者是害怕南方宋军北伐?
实际情况,也正是这样。仆散忠义向完颜亮请示的时候,得到的回答是,尽力固守。潜台词就是,守得住最好,守不住也没办法。其实,完颜亮得知消息时,就已经准备放弃黄河以西的地两州两军。
他不是害怕西军介入战事,而是真怕万一西线打开了,大部队投进去被牵制住了,南方宋军趁势北伐河北,那就将直接威胁到燕云。尽管他一再向大宋示好,又派堂弟前往“亲善”但到底还是不放心的。
他现在需要的时间,用时间来消除内部不稳定因素,用时间来推行改革,用时间来积蓄力量。在时间不允许的情况下,就被迫要用空间来换时间。河西的两州两军,恰好就是用来被牺牲在。所以,后头的战况不用想了,已经注定。可叹的是,那金肃军、东胜州、宁边州的金国守军,还在尽忠职守“负隅顽抗”殊不知,他们已经被上层集团抛弃了。
拿下河清军以后,因为事先跟西军有约定,水取金肃军,所以耶律铁哥冒着大寒转向东胜州。满以为,在河清军陷落的情况下,东胜州守军应该知难而退,举城投降。但迎接他的,仍然是守军顽强的抵抗。正如徐卫所言,金军是不比当年了,但虎死架不倒,瘦死的骆驼它也比马大。
腊月的时候,徐卫收到一个好消息,宁边州那片废墟上的金军走投无路,干脆向麟府安抚使徐勇投降了。徐卫随后指示五哥徐洪,诱降金肃军,虽然与金国有和议,朝廷又下令不能介入战事。但我私底下诱降谁能知道?
徐洪得到命令后,派遣投降的金军军官前往金肃军招降。但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那城中金军饿得连路都走不太动了,却拒绝西军的招降,知军还骂了前去劝降的人一顿。徐洪一见此情形,得,你们等死吧,到时候我照样接收城池。
腊月,杭州行在,禁中。
这一个月,宫里都小着心。皇帝更是隔一两天便到朱宸妃的寝殿去探望,连龙德宫的太后也来了两回,并时常派人送些补品以示关怀。因为算算日子,朱娘娘也应该生产了。而且有经验的fu人一看朱氏那肚子,就断言,八成是个男娃,不然能挺那么大?
“婕妤。”宫门口的宫娥向正往里边的徐秀娘行了一礼。
里面,已经听到声的朱宸妃老远便唤道:“妹妹来了?”
徐秀娘进去,正瞧见朱氏挺老大个肚子,在那塌上半坐半卧,吃力已极。见状,她上前行了礼,起身笑道:“怪不得世人都叫生辰作‘母难之期”我看姐姐这样,虽然还未生产,却已经够难的了。”
“哎呀,姐姐休取笑,作女人的谁没有这一天?到时你怀上了,看我怎么笑你。”朱宸妃抚着肚子笑道。
两姐妹挨着坐下,徐秀娘到底还年轻,又机灵,对什么事都有兴趣,盯着对方肚子问:“今天又动了么?”
“这几天动得厉害,老踢肚子。上午官家来,还贴着肚子听了一回,直说有趣呢。”朱氏说道。
“这也难怪,官家他也是头一遭为人父,难免新奇。”徐秀娘道,说话间,便把手放在了姐姐肚子上,正巧,那肚里的小家伙好似感觉到了有人在『摸』他,拿脚一蹬!这一下估计是用力过猛,把朱氏和徐氏都吓一跳!
回过神来,相视而笑,徐秀娘道:“哎呀,真真是个男儿!不然,哪来这么大劲!”
“借妹妹吉言,但愿吧!”朱氏即将为人母,脸上满是慈爱。“此间没外人,我不瞒妹妹说,如果是个男娃自然是好,便是个女娃,只要她身体康健,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徐秀娘毕竟自己没有经历过,不懂这作母亲的心思,口中还道:“还是皇子好,官家没有皇嗣,这宫里朝外都记挂着呢,姐姐你可是一身系天下所望!”
“休拿这话来说,听着心里不舒坦。”朱宸妃摆手道。一个女人,你把全天下的重担压在她身上,哪里受得了?
这姐们俩正说着话,便有一宫娥端了盘子进来,里头盛一只玉碗,碗里黑漆漆便是汤『药』了。到了宸妃跟前俯下身道:“娘娘,该进『药』了。”
徐秀娘伸手接过,先放到自己嘴边轻轻抿了一下,试试温度,感觉合适,这才双手捧到朱宸妃面前。她两人同时进宫,志趣又相投,平日里是最要好的。便说这吃『药』,但凡徐秀娘碰上了,都要亲自试一试的。而朱妃也确实拿她当妹妹看,对她最是信任。
朱妃接了碗去,脸上『露』出不耐的神情,大概是这『药』吃得久了,厌烦。但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好,还是喂到嘴边。旁边几双眼睛盯着,可还没来得及喝,便瞧见她如花的脸庞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眉头紧紧锁成一团,嘴也裂开了。
徐秀娘一见,忙问道:“姐姐,怎么了?”
“哎呀,不对,不对,腹痛!腹痛!”朱妃叫了起来,失手把那只玉碗也打倒在地!旁边宫女慌了手脚,一窝蜂扑上来。徐秀娘低头一看,也吓得站了起来,朱妃姐姐怎么,怎么,怎么『尿』ku子了?
所以说她没有经历过,这哪是『尿』ku子,是羊水破了,就要生了!好在她到底是出身将门,沉得住气,一阵慌『乱』之后,大声喊道:“快!宣御医!宣御医!”
宫里『乱』成一团,宫女们到处『乱』窜,好容易跑出去一个,撒丫子便往太医院跑。万幸的是,龙德宫朱太后估『摸』着朱妃要生产了,早一个月前就把自己身边一个老宫人派到此间侍奉。方才她因有事出去了,这会来正赶上!
一看朱妃的模样,便道:“羊水破了,就快生了!娘娘,不要慌,且躺下!”说完,便和宫女一道将朱娘娘扶ang上躺着,盖了锦被。徐秀娘就坐在床边,握着朱氏的手,不停地安慰,给她擦汗。
等了一阵,太医院的御医几乎是窜进来的。见朱妃形容,心中已经有数,又摒开众人清了脉,确定是要生产。御医是男人,自然不可能接生,便在外间等着,以备不时之需。里头,全部交给那老宫人,权当是产婆了。
这头朱娘娘呼天抢地的,那头早有人把消息报到了赵谨跟前。皇帝本在勤政堂跟首相折彦质议事,听了这话,不由分说撇了麟王,急匆匆往后宫赶来。半道上想起,又慌忙派沈择去给龙德宫报信。
“官家!”见皇帝一到,太医、宫女跪了一地。赵谨记挂着爱妃,又没有经历,竟直眉愣眼往里闯,幸运太医拦得快。那时不比后世,老公都陪着老婆生产,当时『迷』信,男人若见了女人临盆,那是大大地不吉,更何况一国之君?
赵谨听得朱妃那痛呼声,心好似被拧了一把,直问道:“宸妃怎如此呼喊?是痛极了?怎会如此?”
太医在旁回答道:“官家不必着急,临盆分娩都是这般。”
“哎呀,这,这……”赵谨攥着手在原地来回地转,转得人眼晕。只听里头朱妃的痛呼声一阵紧似一阵,宫女们进进出出,打水的打水,拿盆的拿盆,心里更急了。
突然,一宫女叫了起来:“哎呀,不好!徐婕妤还在里面!”
“啊?臣该死,一急,竟忘了婕妤!快,快,请出来!请出来!”太医顿足道。这小姑『奶』『奶』跟着瞎起什么哄啊!
皇帝此时才知徐秀娘竟也在,等宫女们抢进去把她拉出来,赵谨哭笑不得:“秀娘啊,你在里头作甚?你又不会……”虽说是夫fu,但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后头的话就不好说了。
徐秀娘满头大汗,脸上焦急得很,不及回答皇帝的问题,只道:“官家,臣妾见朱妃姐姐痛得紧,脸煞白煞白,嘴唇也咬破了,真叫人忧心!”说着,眼泪倒下来了。
皇帝一见,心又疼,抚着她肩道:“没事没事,太医说了,fu人生产都这般。里头老宫人是侍奉太后多年的,她有数。”
刚说完,龙德宫太上皇太后又遣人来问消息,赵谨匆忙回了,心思都在里头。只紧紧握着徐秀娘的手,两人不时往里打量,虽看不到任何情况,却仍是不肯移开目光。又过一阵,听得里头朱妃的呼声渐渐弱了,赵谨徐氏两人手都是一紧,捏得掌心都是冷汗,不知怎么回事。
徐秀娘眼尖,瞧见宫女端出来的盆里,都是血水,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又片刻,只见帘子掀处,那老宫人慌慌张张跑出来,二话不说,往赵官家面前一跪,惊声道:“官家,不好!”
这句话,唬得赵谨和徐秀娘都变了脸『色』!皇帝脱口问道:“怎么回事?”
“宸妃娘娘见红了!”老宫人顿首道。
“什么意思?”赵谨不懂。
太医一旁听得心惊胆战,解释道:“官家,见红,便是大出血了!”
“那,那会怎么样?”徐秀娘问道。
太医虽然资历老,医术高,也见过大世面,但这毕竟是两朝以来,头一个皇嗣,也不由得失了分寸,想好半晌,才道:“此事最是凶险!官家,恕臣罪过,有一句话,必须得请圣上示下!”
赵谨越听越怕,厉声道:“什么话!你说!”
太医听皇帝口气不对,跪了下去,颤声道:“保大还是保小……”
“啊!”徐秀娘失声一叫,差点没栽下去。她跟朱宸妃感情极好,如今听了这话,心知太医不会『乱』说,大人小孩,只能保全一个,这如何了得?
赵谨一听,也是吓得心胆俱裂!他自朱氏进宫以来,十分宠爱,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怀上了,两人不但感情好,也有共同话题。他肯定是不忍舍弃朱宸妃的!但是,话又回来,皇嗣关乎国本!两朝以来,都还没有子嗣,好不容易朱妃怀上了,若是舍了小的,这也于心不忍!再说,龙德宫那里,也没法交待!
在皇帝心急如焚的时刻,太医冒着风险再次进言道:“官家,此事拖不得,速作决断!”
赵谨六神无主,脸『色』苍白,嘴唇也颤抖个不停,好容易挤出一句话来:“快!去,去龙德宫请示太上皇和太后!”
徐秀娘听了这话,扯着皇帝手道:“官家!事态紧急,恐怕来不及啊!求官家,保全朱妃姐姐罢!这一次保不住,下次可以还怀,如果朱妃姐姐没了,那就真没了!”说完,扑通一声跪下去,替朱妃向皇帝磕头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