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自然是晴雯负责找来,从一般的四书五经到一些经义典籍,数量着实不少,而林靖作为一个拥有现代思维的人,对于书中的含义也能够迅速掌握,或许对这时代的人来说读书而且读懂书并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但到了林靖这里却变得自然而然——如果您曾经拼命的学习过外语,对于完形填空这种通过前后字句推敲整句含义的本领自然终究会成为本能。
虽说不至于一目十行,但看在晴雯的眼中却着实令人震撼了。
“公子以前……真的是读过书的士子?”
林靖合上手中厚重的《宋?方志考》,坐在软椅上的臃肿身子微微挪了挪位置,缓解了长期保持一个相同姿势所带来的酸麻感,方看向床榻前整理着被褥的女子,微微笑道:“大约……是读过几年书的。”
晴雯放下手中摊开的被褥,天然娟秀的双眉轻轻蹙了一下,似乎是对林靖是否真的读懂了那些古书仍旧保持着怀疑,语气上虽算不得是质问,但也是疑惑着道:“公子连这个也不记得了么?”
林靖却很坦然,点头道:“说起来,前事倒是真真忘得一干二净,竟连一丝片段也未能留下。”
晴雯将身子微微倚坐在床沿,看向林靖的眼神中略略带着一丝思索:“公子的伤多在胸腹后背,头上却未见创口……或许是受到了一些震荡吧,婢子听说只有摔了头脑才会有忘却前事的怪病发生呢。”
林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顶如同蓬草的头发被木叉子模样的东西束成的发髻,掩饰住心底的怪异与极不适应的尴尬,顿了顿才道:“应该是摔到过,偶尔后脑上还会稍有隐痛,大概原因便出在此处了。”
晴雯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面上流露出一丝紧张,连声关切道:“公子为何不跟婢子提起这事?这等事可轻慢不得,说什么也得请大夫过来诊治一番的。”
林靖连忙摇头,看得出晴雯的紧张并非是刻意做作,心想古人莫不是都有这般热忱的心肠,难道真看不出这不过是自己的推口话?面上却从容道:“千万别再麻烦,我也并无大碍,再说头脑里的东西又岂是大夫所能看得出来?若是真有什么隐疾只怕也早就发作了,哪里又会好端端的过了这么些时日?”
晴雯犹自有些惊魂未定般,见林靖坚持,方才罢了,许久又道:“那公子若是有什么不适,千万要跟婢子提起,可不能自个儿藏着。”
林靖这时才反应过来,在医疗水平低下的古时,似乎谈到头脑中患病必然会令人惊骇莫名,这时候没有X光,也没有开颅手术,若是查验出是头脑中患病,几乎便已经是被判下了死刑。
他掩住一丝尴尬,扯开话题道:“实际上就连我的名字,也是无意间记起,不过表字却是忘记的一干二净,再无想起的可能。”
说这些话时林靖只是顺口而出,但晴雯却似十分有心,她若有所思的顿了顿,讶然问道:“公子看起来尚未及冠?竟已取好了表字?”
林靖‘啊’了一声,嘴唇圆张开来,竟没想到自己读了几天古籍,老是看书中提到某某人姓甚名谁字某某,却没记起古人须年满二十方有取字的资格,饶是以他两世为人的皮面,都觉面上燥热生起,慌忙掩饰道:“呃,这个,这些日子太过无聊,倒是想多了一些……啊,是我大抵还有一些印象,好像我以前提前给自己取好了表字,后来却又忘记了,这几日倒是又给自己取了一个出来。”
晴雯眨巴着明亮的眼睛,似乎不太相信的问道:“那公子说与婢子听听罢?”
林靖心里大有给自己两耳光子的冲动,却不得不急中生智道:“璞瑜!林靖,林璞瑜!便是我取好的字!”
晴雯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不由喃喃说道:“好雅意的表字!公子文才不浅呢。”她虽是一介丫鬟,但生长的环境却是贵人官宦之家,识字读书都是有过一些涉猎,虽不能分辨其中的深意,但也能听出这两个字的好来。
林靖却是有苦自知,自己哪里会有什么文才,难道要告诉晴雯这不过是自己在微博上用过的网名?心中不由对晴雯起了一丝的警惕,这妮子虽说是个丫鬟,但十分聪慧,除了见识上比不过前世那些古灵精怪的祖国花朵,反应力上却是一等一的人物。
当真是多说多错,不如沉默。再这样谈论下去,林靖担心自己的老底都能被人揭了去。
于是房里便渐渐沉默下来,林靖开始读书,晴雯只好在一旁替他整理被褥,端茶倒水这些事自不用说,事情忙完了,她便安静的寻了一根小凳坐在房中,很大众的拿出一些针线物缝补起一些衣物来。这几日她一直是从早上一直负责伺候林靖,直到夜里林靖歇息之后方才替他熄灯,然后才离开,在旁边的一间屋子里歇下,倒是让林靖着实体验到了封建社会官老爷制度下的爽快。
只可惜爽快倒是爽快了,但时不时被人旁敲侧击的来一下突然袭击,却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晴雯这妮子年纪虽小,但做事却比许多人老道,明明是想从林靖身上征询一些什么,但却表现的若无其事,偶尔提出的一些问题却又一针见血,让人防不胜防,而且对林靖伺候的也格外周到,让他完全挑不出半点毛病,险些以为这妮子是某某特工间谍组的出身。
面对这样一个妙人儿,林靖是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注意言辞,虽说不明白晴雯的目的何在,但他却想起前世《亮剑》那部电视剧里丁伟替李云龙挡住日军增援的时候所说的一句经典台词:我不管这股子敌人是否为平安增兵,但他就算是去拜寿,你也不能让他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