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发动反击的,是武定侯郭勋,随后就有十几家勋贵跟上来,上本支持天子。嘉靖把他们本章命人抄写后发下来,交给群臣传阅,这种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朗,天子对于这时候武功勋贵表达的忠心,是很赞赏的。
虽然说文武共议,但是一开始,就没几个人把武功勋贵这些人考虑进来。他们虽然是与国同休的贵族,但实际上早就失去了左右朝政的权柄,统帅京营,或是在地方上任总兵,也多为文臣掣肘。在朝政方针上,整个群体都没有多少发言权,像是这次的礼议之争,就没人考虑过这些人敢出声。
再者这干勋臣多是不学无术之辈,理论水平差劲的很,就算上本,也写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与文臣议礼,属于自讨苦吃。但是郭勋这篇文字,竟然条理清晰,用典准确,即便是他府中所养的幕僚,也未必有这份文笔。另外十几位勋臣的奏折,虽然力度上有所欠缺,但大体上,也做到言之成理,成为天子派这边极为有力的文字武器。
京师西城,这里住的多是朝中官员,是以有京师格局中,素有东富西贵之说。年轻的给事中陈省吾,就住在西城一条小胡同里。他只是一名谏官,俸禄极低,由于位属清流,也并不拿什么冰敬炭敬之类的常例,在京师这种地方生活很是艰难,经常要靠典当维生。
家里只有他的妻子和三岁的孩子,并没有余钱雇佣下人,妻子偶尔还要承担一些浆洗缝补的工作,补贴家用。倒是杨记成立以后,由于粮食降价,他的日子略微好过了一些,家里也就多了些笑声。
作为言官,在这场百官朝议一开始,他就踊跃的冲出来,维持朝廷的纲纪法统,但是他的官职太低,声音也不够大,在法统派里,只能算小把戏。他的妻子与他青梅竹马,虽然家中的日子艰难,但是只要看到丈夫能够每天充满干劲,晚上回来得意的向自己说着这一天又做了什么好事,又抓住了哪些坏人的把柄,可以为谁主持公道。
自己不懂这些,可是只要看到丈夫高兴的样子,也就知足了。自从大礼议开始,陈省吾的整体状态就很亢奋,每天都沉浸在这种高兴的范围中,不久前因为杨慎去教坊司时,有人叫上了他,就兴奋的一晚上没有睡着。作为一个不怎么出门的妇人,她倒
是觉得,大礼议真是个好东西。
今天的陈省吾回来的格外早,到家之后,先是抱着儿子亲了几口,又不顾大白天,一把抱住了妻子,把这个温柔贤淑的女子,羞的满面通红。“相……相公,你干什么,白天呢。”
“娘子,我高兴啊,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做了什么?哈哈,我不说你一定猜不到吧,我弹劾了武定侯郭勋!有人给都察院送了一些材料,那上面涉及到郭勋的几十条罪证,而且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可惜啊,都察院里那些同僚,全都忙着跟六科给事中作对,或是怕了他女婿的权势,没人动手。我们言官,就是要维护纲纪,纠察不法的,不敢动手怎么行?我就主动把证据接过去,写好了奏折,连同证据一起递了上去。就算天子有意包庇也没用,证据确凿,怎么保的住。万岁怎么样,万岁也要维护法纪的,再说他这种蛀虫捉出来,也是替天子除害。那些给事中查我,我不怕,我家无隔夜之粮,没有私产,怕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们言官靠什么吃饭,就是靠立功,放倒的人官越大,就越容易提升,只要我升了官,俸禄多一些,咱们就不用过苦日子了。还可以请几个佣人,不用什么事都你做。”
“没关系的,我喜欢伺候相公啊,我觉得咱们一家三口挺好的,就算相公升了官,我们也要一家三口在一起。省下钱来,可以到家乡买点田,再盖几间房子,等到孩子长大一些,可以为他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