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哑着嗓子哭号着,几乎要跪到地上。
“别哭、别哭、别哭……”罗可看着大洪,说,“男子汉大丈夫,你该要承担一点东西了。你叫大洪,住在白桦镇,对吗?”
大洪看着罗可,点了点头。
“你害怕杀人,是吗?”一股蓝色的冷光从罗可眼镜里反射出来。
“我不想杀人。”大洪使劲摇了摇头。
“你知道你为什么害怕吗?”罗可笑了,说,“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担当,不知道你肩膀承担了多少重量和血肉。”
大洪不明白罗可在说什,只能等着他进一步解释。
“我已经查过你的家里了……”罗可拿下自己的眼镜,擦了擦,“你父母都在,还有一个姐姐……嗯,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什么叫做承担:如果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娃娃脸还没有死,你会见到你父母在漂旬州河里肿胀的尸体,你还会发现你姐姐在江海区的夜总会里卖淫,也许你还会发现你自己手脚都被砍断,躺在大街上没人敢救你……”
罗可说这些话的时候,大洪已经被吓得坐倒在了地上。
罗可走到大洪身边,蹲下来问:“你现在,能感觉到你肩膀上的重量了吗?你能感觉到自己和家人是骨血联系在一起的吗?”
大洪满头都是汗,他看着罗可,点了点头。
“你这是敷衍我吗?”罗可看着大洪满脸恐惧的表情说,“你休想玩一点花招,明白吗?”
“我做,”大洪突然吼了出来,“我做!我做!”
“很好。”罗可点了点头,“站起来,把枪和弹夹藏好。枪插在后腰,别人不摸是不会发现的,弹夹就放在口袋里。”说着,罗可又拿出一个手机给他,说,“手机你就一直拿在手里,我们会告诉你怎么去找娃娃脸——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
跨越一个区单枪匹马地杀一个老大,即使能成功,也几乎不可能逃脱那个老大手下的追捕。更何况执行这样任务的人,是一个只吃了一碗蛋炒饭的大洪。
大洪吼完,整个人都有点飘忽,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吸醉了大麻一样,四面都有点摇晃。起先他以为是地震,但后来才感觉出来这分明是自己在摇晃。罗可把手机放在他手上,他险些都没有拿住。罗可把手枪放到他手上的时候,他更是觉得那手枪有千斤重,几乎要把自己都扯倒了。
“走,现在出门,去公交车站,来了十七路车就坐上去。”罗可把手枪插进他的后腰,又把子弹放进了他的口袋。
说着,罗可便把恍恍惚惚的大洪推出了门,临出门,还在他耳边说道:“记住你肩膀上承担的分量啊。”
大洪走到车站,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罗可,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早上早些时候,他站在被炸毁的面包车边,面对着一堆尸体,不知道怎么办好。但现在他却只能独自面对,就像千千万万的事情一样:你只能独自面对,但一旦你失败,却要让你周围所有的人都承担恶果。
大洪终于开始觉得要镇定一点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精神,看见十七路车开来了,便走了上去。
十七路上的人并不多,大洪找了靠后的位置坐下了。带上枪以后,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安全感:似乎有了枪就可以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上生存一样。
当然另一方面,其实一旦有了枪,也可以说是把危险都召集到面前来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又紧张起来。
公交车开动了,大洪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罗可,罗可朝着他挥了一下手。
车开出五站之后,大洪的手机响了,大洪接通了电话。
“喂?”手机里传来了罗可的声音,“到哪里了?”
“车开出去五站,”大洪回想着,吞吞吐吐地说,“下一站是中心街。”
“在中心街下车。”罗可说道,“不要挂电话,我有件事情需要你核实一下。”
车到了中心街,大洪下了车。
“你现在往中心街的十四号走,大概在街东边什么地方……”罗可还在说着,但突然听见街上一片吵嚷声,“有什么事情吗?”
“有人摔死了……”
大洪看见成堆的人群正围着什么,他仔细分辨着人群中议论的声音,说:“好像是平府区的刑警队长,他摔死了。有一个小时了,周围有好多人,好像死的真的是警察,还有人在哭。”
现在人群围观的死尸,正是之前被娃娃脸摔死的耿建归。不过耿建归到死也不知道,罗可在他身上放了窃听器,可以追踪到他的行踪,听见他说话。
现在耿建归的头已经完全变形了,有苍蝇正绕着他黏糊的脑浆打转,他那只还在眼眶里的眼珠正用模糊了的瞳孔看着围观的人群,而另一只摔飞出去的眼球正飘在下水道里,盯着一个不知道它是什么的小女孩看。
“好了,这下确定了——你要准备好开枪了。”罗可叹了一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