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祯莫在薄暮暝暝中醒来。
他看到了房梁,很乡土的房梁,而醒来的时候他没有太多的痛觉,一张脸孔在他上方扩大扩大,让他一瞬惊出了冷汗,手试图抓住什么,人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他开始挣扎,只是他仿佛是个废物,动弹不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而后他想到了方澍野,环顾周遭,他没有看到,陷入了一种恐慌。
“你的同伴被击中了脑袋,我只能带一位上路。”那个人腿脚打着跛子,坐在了一截土炕边。
“他死了?”
“差不多吧,我们离开那里已经有两天了。”
范祯莫感到了一种窒息,他咳嗽了起来,而后全然沉默了,他的人生很娱乐,从来没想到会掉下这么大,这么惨绝的事来。
“我的腿废了吗?”那是他用了好大的力气呵出的一声叹息。
“没有,只是骨折了,我替你固定了。”
那人很有经验地说,范祯莫在视线游走的时候,看清了那人身上的伤和那条拖在一旁无用的腿。
“不痛吗?”
那人四十开外,看他时觉得他像个孩子,“这个,我给你打了几针,你吵的人睡不好觉。”
一个针筒递过,那人用指头弹了下,范祯莫觉得那人的眼神很深邃,他忽然瞪大了双眼,望着那针筒,浑身哆嗦了起来。
“你能猜出是什么,我还给你上了草药。”
“不——,不——”他愤怒了,抓住了那人的腕子,手又被那人讥笑地甩掉了。
“别不知好歹!”那人说。
“你要干什么?”
“为了躲避警察,有个活人陪着总是好的。”
范祯莫立刻明白他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我们会在这里休养,这边没什么人。”
那人离开了,范祯莫发了烧,他糊里糊涂的,他能感觉到白天和黑夜交替出现,他的腿会痛,很剧烈地痛,这让他觉得自己快死了,而每当这个时候,那人就会出现,为他打一针。
后来那个人不见了,没再回来,他还有良心,给他留了针管,在范祯莫以为他要饿死的时候,有人来了,他觉得那是警察。
医院的味道,真的很难闻。
他不想说话,意识也没那么清楚。
某天,他看到了范海明,他看到范海明老泪纵横。
“范海明,你哭什么啊,老范家有后,没我,你一样活,你有钱有孙子还有女人,我想卸任了,可阎王不收我,我还得管你叫爹!”
他这一说,范海明抱着他,哭天抹泪,简直让他崩溃。
“祯莫伤着......”范海明被拉开了,那个声音是他母亲,范祯莫一下就打起了精神,当他看到他母亲,他一下就哭了。
“孩子不方便带来,佳佳来了......”她母亲拉了儿媳,罗佳佳多日以来吓的不清,她年岁也不大,看着范祯莫,也只知道哭。
“我说过,我不会撇下你不管的。”他拉她的手,甭管爱不爱,至少这仁义亲情是不一般的。
父母出去的时候,罗佳佳不哭了,她看着范祯莫,忽地附耳道:“她生了,母子平安,是个男孩儿。”
范祯莫如释重负,“她好吗?”
“我想不太好,方澍野没有消息,出事地点,警方还在调查取证。”
范祯莫不知该说什么,“去告诉她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