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手,苏老七,你们两个负责通知其他几个商号,愿意跟咱们一道走的,七天后扬帆出港。走之前自己去淮安军那边把税金问题解决清楚,别拖拖拉拉。到时候走不了,老子绝对不会等任何人!”
“小李子、张狗剩,你们俩跟着大刘,下午去码头,把咱们家的船都认领回来。淮安军的老爷们说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他们不会拿任何人的东西。要是看到无主的船,你们也主动跟淮安军的老爷们提醒一声。别让船只和货物都在水里头泡着,白白糟蹋了东西!”
“许虞、郑二宝”
他是个浸淫于海上贸易多年的老手,一旦将心思全都转回本行上,就变得越来越镇定。不多时,就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心怀沟壑的张大掌柜,将商号里的一切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
周围还有其他几家做海贸的同行,一直在探头探脑地四下打探风向。当发现胶州城里根子最深的张氏货栈,竟然准备带头向淮安军交抽水。也迅速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把自家的帐房和伙计组织起来,准备亦步亦趋。
当然,这其中肯定会有人会在账本和货物清单上做手脚,以期蒙混过关。也肯定有人还会试图去贿赂淮安军派出来的收税小吏,盼望后者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且这些传统花招,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有可能大行其道。但对于胶州城所有海商来说,以往那种连报备都不用,装好了货物直接扬帆就走的好日子,肯定是一去不复返了。这个天然的深水良港,从今天开始,与淮扬三地一道,彻底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哪怕城内的很多人,心里还充满了抵触、怀疑和迷茫。
作为海商们的名义行首,耶律昭没时间,也没能力,控制麾下其他各家商号内部具体的运作。在以最快速度安顿好自家内部事务之后,他带着几个心腹伙计,以劳军为名,抬起临时收集起来的衣物,快速返回了大总管行辕。
凭借在家族内部和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十余年的丰富人生阅历,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和迷茫之后,他已经将闯进自己心头那些有关“人人生而平等”的异端邪说,彻底驱逐了出去。但是,他却代表着自己的家族,更坚定的与淮安军站在了一处。如果朱重九的那些无稽之谈注定要落空的话,耶律家正好趁机取而代之。而万一,当然,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万万一,姓朱的把事情做成了呢?这对耶律家又有什么害处?与其挡了他的航路,被他撞得粉身碎骨,不若站在岸边,看他风头浪尖,且沉且浮。
抱着姑且观之潮的心思,耶律昭不折不扣地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朱重九见他动作利索,也投桃报李,直接命人从战舰上卸下两门正在服役的六斤炮来,装入木箱,送上了耶律家的货船。双方间的关系,在彼此刻意的经营下,迅速升温。待到大军出发时,已经隐隐有了一些“如胶似漆”的味道。
得益于耶律昭这匹识途老马,在预先制定行军方案时,参谋尽可能地避开了靠近州县和巡检司的地方。并且对可能遇到的各种突发情况,都给出了应急措施。所以,一路上,众人走得极其顺利。基本上没遇到任何骚扰,偶尔有一两个不开眼的“短命鬼”,也被老练的淮安军斥候迅速干掉了,谁也没机会将警讯传递出去。
第一天下午走了四十里,第二天上午则是五十里,到了第三天下午申时,大军已经渡过了潍水,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目的地的上游二十五里处,一个叫做郭家屯的地方。
朱重九立刻命麾下将士原地休整,食用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淡水,做偷袭前的最后准备。俞廷玉则带着一群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开始更换借来的衣服,准备提前混入敌营当中。
看着大伙一个个神采奕奕的模样,耶律昭忍不住心中困惑,悄悄拉了距离子最近的俞通海一把,低声问道,“非得今天就去么?一天半走了一百二十多里地,古语云,五十里而争利,,必蹶上将军!”(注1)
“废话,多耽搁一天,敌军就多一份提防!”俞通海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继续朝自己身上套借来的伙计衣服,“古人那话,不可全信。他说日行五十里,弟兄会丢掉一半。你回头数数,咱们淮安军,一共才掉队了几个?”
“哦,的确,草民糊涂了!”耶律昭扭头看了看淮安军整整齐齐的队伍,做恍然大悟状。“你们淮安军,经常走这么远的路么?我是说,我是说在平时训练当中,也这么走么?”
“这是短的!一天一百里的急行军都练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俞通海又看了他一眼,满脸骄傲。
“果然是精锐之师!”耶律昭闻听,立刻抚掌而叹。
谁料俞通海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翻了翻眼皮,不屑地说道:“这算什么啊。你真是少见多怪。我家大总管说过,有一支铁军曾经冒着大雨,昼夜行军二百余里,然后把拦路的敌人打了落花流水。人家那才是真正的精锐,咱们现在,还差得远着呢!”
注1:此语出自孙子,原文是: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