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柳菁菁不耐烦地摆手道。
冷月冷星面面相觑,再度行礼,“那奴婢们就先退下了。”
随着门扉关闭的声音,柳菁菁的精神也终于松散下来,随即支持不住,瘫软在榻上,委屈,怨气,不甘尽数涌上心头,她忍耐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一边敲打着榻,一边尽情哭泣着。
门扉再度打开的声音让她的动作微微一滞,她沙哑着嗓子喝道,“不是说让你们滚了吗?出去,我不需要服侍。”
不惧抄着手,走到柳菁菁身侧,微微一笑,“我没心思服侍你。”
“你?你来做什么?”柳菁菁抹了一把脸,谨慎地从榻上撤了下来,伸手握住壁上悬挂的宝剑,蹙眉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不惧挑眉一笑,“杀你,我都怕脏了我的手。”
“那你来做什么?”柳菁菁并不相信他来是做什么好事的。
“嗯,原因有三,第一,我母亲的仇得由我自己来报。第二,夹谷琰对你太过宽容,我看不过去,第三,我本身也看你不顺眼。”不惧掰着手指头计算着。然后抬眸对她一笑。
平时冷冰冰老成的一个孩子突然换上一副孩子气阳光的模样,倒更让谨慎小心处事的柳菁菁神经紧绷。
不惧见她紧张,笑容越来越亮,“有些事情就是这么防不胜防。”说着,轻轻地抖动袖子,纷乱而细密的黑色东西就这么无端端地落了下来。快速地蠕动着向柳菁菁而去。
柳菁菁隐约猜到了这是什么,伸手拔剑,将蛊虫的前锋尽数斩杀,忽然想到了什么,将桌案上的水倾洒而下。但蛊虫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不惧偏头嘲讽一笑,“我可是得了南盈的蛊毒老祖的真传,一般的蛊虫我也不屑于用,尤其还是用在你身上,自然也都得是精品中的精品。”说着,不惧动了动手指,袖中蔓延出了银色的蛊虫。银色的蛊虫瞬时吞没了黑色的如一柄利剑直逼向前。不惧却在此时从怀中取出了一枚荷包,将其中的东西小心地倒在地上,宛若金粉的小虫霎时飞舞而起。湮没了银色的利剑,如烟雾一般将柳菁菁重重包裹。
不惧望着柳菁菁惊惧的神情,淡然地摆了摆手,“放心,这是不会死人的,只是每一天在你最恐惧的那个时候发不出声音。也听不到声音,同样看不到东西。偶尔出现血脉逆流。心痛难忍的状况而已。主要目的就是让你难以翻身。比起母亲,你还真是捡了大便宜。不用谢了!”说罢。他在柳菁菁发不出声音的呼救中,抖了抖袖子,懒洋洋地回过身,悄无声息地从他进来的地方离开了。
尽欢一直都没有睡,远远见到不惧似乎是赏了个花回来的模样,长长地舒了口气,扬起灿烂的笑容,走过去,脆生笑道,“我让人备了夜宵给你,你最喜欢的桐花糕,吃点睡罢。”
不惧心下一舒,略略点了点头。
而从秋实园见识了一匣子的乌色的金针后,夹谷琰踱步到春芜园门口,望着漆黑一片的园子,慢慢地咬了咬唇,徐徐向前走去。
黑暗中一个平淡的声音笃定地制止了他,“我说过,不要你到这里来罢?”
夹谷琰的脚步顿了顿,嗯了一声,满心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刚刚那些金针刺穿的痛楚让他越发明白她的苦痛,可是越发让他无从说起。
“你走吧,反正你也不知道该和我说些什么。况且,有些话本来就不该出口。回去吧,你我之间再也没什么好说。”纤绵隔着帘子,徐徐叹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来这里,也许只是但求心安而已。”夹谷琰抿了抿唇,低语道,“我不知道该如何修复那些过去,也不知道该如何请求原谅,我来问你的答案。”
“答案这种东西,我本来以为我有,我也以为我会满足于你带给的荣耀和尊贵,然后既往不咎。但,当你的怀疑并没有随着时间损减,当我不得不为了孩子们一点点去揭开那些过去,我才发现,原来,这些我以为我拼死熬过的过去竟然这么伤。我年岁大了,没有那份心力去再经历一番同样的痛,偏偏,为了所谓的洗白又将那些伤口一次性撕开。”纤绵忍住了即将流出的眼泪,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才发现,原来,我竟然这么被伤过。这么一次次,一遍遍地为同一个人作贱自己。我没什么可原谅的,因为我恨的怨的不过是当初那个痴傻的自己。此事,与你再无干系,我原谅不了的不过是自己罢了。”
纤绵的话简单直接,却犹如弯刀将他的心一片片割了下来,他沉痛道,“你此番说法,是在与我划清界线吗?阿毬,我愿将我的一切都与你分享,只求那些过去真正过去。”
“那些你所拥有的,本来就与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贪求那些。你走吧,我都我要什么,那么你所给予的,于我而言,不过都是过眼烟云。”纤绵转身,不再与他说任何话。
他听到了她离去的脚步声,却只是怔怔地出神,就这样如树一般站立于园内,直到天明。
纤绵也一夜没有睡,清晨看到他的身影之后,长叹一声,披着头发,披上外衣,撩开帘子,直视他的双眼,面无表情道,“我的生命所剩无几,不想将有限的生命浪费在纠结这些事情上。活着的每一天,于我而言,都弥足珍贵。就算如此,我的心都不能原谅什么,这,本身就是一件我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你的心已经给我判了死刑,这个意思吗?”夹谷琰的眸中无丝毫光亮,僵硬地问道。
“反正,你也给我判了很多次了,如此,我们也算是扯平了。”纤绵哑然失笑,低语道,“我明白,你也应该明白,这种罪罚,最难翻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