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北宫晟的确不知道父皇跟皇上有什么不同,都是高高在上的皇,都是对他不屑一顾的人,没什么两样。
后来,皇上去了宁祥宫,夜里他便被带到了另外一处宫殿,里面住着一位满身刺鼻香味的女人,她对他说,以后她便是他的母妃。
他面无表情的应了,换来她恶狠狠的一巴掌。
“以后学着笑,特别是皇上来时,给本宫笑开心点,至于你的日子,会比宁祥宫好一些,但你要整天板着脸,就别怪本宫比太皇太后还狠!”
“不会笑。”他淡吐,换来她更深的一巴掌。
后来她打累了,打的次数多了,也就放弃了,他的确不会笑,那双幽深的眸子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皇上似乎不介意他总是板着脸,偶尔来瞧瞧他,也不怎么交谈,而是静静凝望他几个时辰,然后离开,偶尔也会顺道留宿。
他看皇上的眼神也是淡淡的,没有一丝光芒。
见皇上不介意,她也就懒得管他了,反正遵照太皇太后的旨意,饿不死他就是,偶尔想让皇上来了,便将他脱光衣服丢到雪地中冻上一宿,然后哭天抢地的去通知太医。
嫔很满意,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只字不吭,从未跟皇上告过状。
只是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凉薄,那抹深邃的黑瞳让她时常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他很冷,即便只有五岁,依然冷的如终年不化的积雪。
其实北宫晟也不懂母妃跟太皇太后有什么不同,都是心狠手辣,都是对他百般折磨的人,没什么两样。
一切,都没什么两样。
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换到另一个地狱,不过是从一个陌生的人换成另一个陌生的人。
变的是环境,不变的是心。
战鼓赫赫,烈马雄雄。硕大的北宫黄旗迎风招展,六岁的北宫晟第一次走出宫门,随着众多皇子一起参加狩猎,看着别人都拿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他也只是淡淡一望,不卑不吭。
没什么好喜悲的,可当每个人的母妃临走前那寒虚问暖叮咛的时候,他的瞳仁里淡淡浮起了诧异的光芒。
母妃,是可以这样的吗?
当北宫越的眼神隔着人群瞟向他时,打扮美艳的 嫔立刻冲过来将他搂在怀中,眼泪如泣月的珍珠,哭的娇美。
可红唇中吐出的话却是:“争气点,记得多受伤,多让你父皇来看你。别的皇子欺负你,也别反抗,多让他们打你,这样你父皇才能心疼你。记住了吗!”
见他依然面无表情,她假意的擦了擦眼泪,暗自在他胳膊处狠狠一拧。
目光阴鸷的吩咐道:“给我记清楚!否则回来有你好受的!”
见北宫越看着她欣慰一笑,她抬眸娇羞回望,却没发现在转头的瞬间,北宫晟漆黑的眼眸中迸出一缕暗流,而俊美的面容上,第一次浮出了除冷毅以外的表情。
那是一抹低浅的冷笑,极冷极冷,冷彻心扉,寒凉入骨。
在 嫔再次转眸回来时,他已低垂了眼帘。她象征性的给他整了整衣衫,将他往皇上的方向推了一把,示意他像别的皇子一般往皇上的龙撵边上凑。
北宫越狩猎,向来喜欢带几个喜欢的皇子在身边,因为他平日很忙,很少有时间照管皇子,这种时候会咨问下皇子们的课业。
北宫晟回眸冷扫了她一眼,慢慢朝那个方向走去。
北宫越见着那个虽然个头窜了不少,但还是极度单薄的身躯慢慢走向自己,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他终于肯接受自己了吗?这一年,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凉薄,犹如当年的她。
众人都静静的看着他,带着满眼的诧异。
他疯了吗?这么低贱的身份也敢往皇上身边凑?
他一步走到北宫越跟前,抬眸淡望了一瞬。
北宫越刚想将他揽过怀,抱上龙撵,谁料他径直擦身而过,走向金铭。
北宫越的手尴尬的愣在半空, 嫔原本欣慰的眼神瞬间转为阴冷。
他看着金铭,扬起头颅淡淡道:“我想骑马,教我。”
不是命令,也不是商量,更不是祈求,黑色瞳仁里散发的淡然与平静让金铭一怔,诧异的朝皇上扫了一眼。
北宫越眼底光芒一黯,无奈的摆摆手,算是默许。
金铭颔首,正想回头将他抱上马背,谁料四周人一片惊呼。
北宫越也瞬间愣在当场。
他抓着马镫,身影轻快的翻身上马,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上去的,一个六岁的孩子,不用大人帮助窜上一匹雄壮的汗血宝马……怎么那么令人匪夷所思。
而谁也不知道他被吊在树上多少次,没人管他,当再也撑不住的时候,为了自救,强迫自己引体向上,用嘴解开绳索,然后重重摔落。
也没人知道他在饿的不行的时候,看着厨房高高的锅台,一次次跳拿,攀爬,费尽千辛万苦才能得到一块干蔫的馒头。
他只是想够到他想要的东西而已,那些头破血流,那些淤青肿块,从没人看见。那一天,世人都说他是天纵奇才,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只是想活着……
狩猎队伍朝寒山开进,寒山据说是北昌最美的山脉,连绵数里,雾凇成海,雪纱轻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