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燕子伤得十分之重。在毛丰源与飞少爷未分胜负之际,他示意方可飞把他背进了树林。
他说话已不能控制声量在这样的伤势下,只要能说得出话来,已经是奇迹了。
“答应我,”他艰辛地握着方可飞的手艰辛的说:“你要保护柴依琳,劝她回南京。”
方可飞知道血燕子已不能再活下去了,血燕子可以说是为了他而致一再受飞少爷重创的,没有比认清这一点更难过了。
“是。”方可飞垂泪道:“我会的,你放心。”
“你要设法使毛丰源杀掉飞少爷,替我报仇,”血燕子的眼神已完全散乱,但神智尚在:“只有毛丰源能制得住这个人……”
“好,我一定去杀那怪物,为你报仇。”方可飞义愤填膺。“不可以。”血燕子立即抓紧了方可飞的手,一急就呛,一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慢慢说,慢慢说,别急,”方可飞着了难过,忙不迭的道:“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你就是别急。”好一会,血燕子才能继续把话说下去:“你不是……他的对手,只有毛丰源……可以……”
“好,好,我一定想尽办法让毛丰源替你报仇的,”方可飞也握住了他的手,“你要快快好起来,看我们怎样为你报仇。”
“我……好不了……”血燕子苦笑道:“万一毛丰源不能为国家民族作决断,对自身情义又不能作取舍,那么,还有一个人,他也能收拾飞少爷,你一定要协助他……”
“谁?”
“我义父……”血燕子又有咯血,“柴依林的父亲:柴老爷子。”
“柴老爷子?”方可飞嘀咕道:“柴老爷子身为国民政府要员,又德高望重,我……人微言轻,却是如何帮得上他的忙?”
“你一定要在他还未遇着飞少爷之时,先把飞少爷和我交手的情形告诉他……”血燕子吃力地挣扎着说:“你一定要在他末和飞少爷交手之前,把飞少爷向我出手的情形……详详细细……告诉他……”
说到这里,他已疲倦得说不出话来。
看一个人濒死的挣扎,那种感觉有时员比死还难受。
有时侯,既不能替他难受,真会生起“不如让他快点死了算了”的想法。
方可飞明知血燕子所托的是苦差:他怎么知道柴老爷子几时会与飞少爷碰面?
可是他没有选择。
他不能在一个临死的人面前作任何抉择。
他只有答允。
“我一定做到。”
大不了我立马去国民政府办公厅找柴老爷子。不过,方可飞却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问道:“柴依林是柴老爷子的女儿,为什么不由柴依琳去说呢?”
“我和飞少爷在花府交手的时候,只有你在场……”血燕子合上双眼,道:“何况,只要唐奥运和毛丰源仍在上海,我也不认为柴依琳……她会愿意去见他父亲……”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蕴含了多少无奈、疲乏与痛心。他来上海,逗留了那么久,竟劝不到一个柴依琳。
柴依琳对他无心无意,真比他身上的伤更伤。他这一合目,眼角也渗出了泪来。方可飞却真怕他这一闭目,就一瞑不视了,忙道:“我会,我会的,你放心,我会把一切告诉柴老爷子,我会要毛丰源对付飞少爷,为你报仇。”他生怕血燕子仍不放心,大声补充道:“我一定会劝柴依琳回去。她要是不回去,我会抓她回去、绑她回去、赶她回去……”忽听一个声音凄楚的道:“你明知我回去不会快乐,你为什么硬要我回去?”
说话的是柴依琳。
柴依琳第一次那么温柔。
她蹲了下来,看到血燕子的伤势,她连心都痛了起来,想到血燕子现时所受的痛楚,她更连肉都微微觉痛。
可是不管怎样,她都不想回去。
血燕子一见柴依琳到来,呼吸又急促了起来:“义父是疼你的,你不回去,他会很伤心的……”
“我回去?你叫我天天对着那班人,叫我嫁给那个人,叫我日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吗?”柴依琳哀哀切切地道:“燕子哥,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是你真要为了我好,你为什么还要劝我回去呢?”
血燕子又是呛咳起来了。
他嘴咳着,鲜血却自鼻孔涌了出来。
柴依琳看了心慌,方可飞也心乱。
“我反正已快要死了,你不回去,我也无能为力,可是你留在上海,千万要小心,我……不能照顾你了……”
柴依琳哭了。
“你待我那么好……”柴依琳哭得梨花带雨:“我却一直避着你……”
血燕子伸手去握柴依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