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雷总探长教得好。”
“好说,你已青出于蓝了呢。”
“哪里,总探长神机,高深莫测,我尚难及项背呢。”
“可笑的是,今儿你父亲也一样在大家面前,折到底了。”
“我看……”方小龙似有保留。
“怎么?”
雷诺倒不明白他疑虑些什么。
“我倒担心,”方小龙孩子气地笑笑,露出编贝似的皓齿,“他才是这件事最大的得利者呢!”
“哦?”雷诺大感惊讶,简直不敢置信。
“怎么会?”
“老夫曾在皖系军阀当差,以他的武功,绝对不弱,只是很少机会派得上用场,乍遇王二牛气势过人的狙袭吃了亏,也是合理。”方小龙分析这些的时候,脸上的样子纯纯的,也甜甜的,像个大孩子在回忆糖果的滋味。
“可是,以王二牛的身手想一直压着他饱以老拳,这就有悖常理了……”
“你是说:他故意让人打?”
“还故意让人当众羞辱。”
“什么!这……他脑袋有问题不成?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说对了,”方小龙非常谦逊,乃至带点卑微地一笑,笑得像个聪明而又十分听话的孩子。
“爹爹这回是全场中唯一跟有吉明同时受难的,这可是‘同甘共苦’过了。日后,有吉明回想起来,这事虽羞辱颜面,但有爹爹同受劫辱,也算有个伴儿。再说,爹爹和有吉明间有过这一场,他日若有人再诬告,参奏爹爹什么不是之处,你想有吉明念在这同度劫难之情,还会不站在爹爹这一边吗?”
雷诺听得似懂非懂,将懂未懂,一笑置之。
这之后,方树铮已为龙太爷、“八大刀王”等人求恕。有吉明冲着方树铮求情,也就答允了。方树铮又为闫不虚、“飞少爷”等人求赏赐,有吉明也一一应承。
这一来,人人都对方树铮感激万分,愿为他卖命效死,然而方树铮则不必出一分银子,就可以尽得这些在朝在野、在武林在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来为他卖命。
他又向有吉明请准:那两名刺客交由他处置。
有吉明本就没功夫处理这些“俗务”,他忙。忙着玩。
他只随意问了一句:“你要将他们如何?”
方树铮毕恭毕敬地说,“当然是当众处决,以儆效尤。我正想向您请准,由华总探长雷诺亲自执行枪决,可保犯人的同党无法营救,万无一失。”
有吉明当然没有异议。
他认为人生一世,说玩便玩,应乐便乐,管这等琐事才是毫无意义!
这时候,王二牛和方可飞给押到太爷府的申记药铺,看守他俩的人,是方树铮身边的亲信,一共七人,全都是高手,所以方树铮也很放心。
以他现在,坦白说,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奇怪”的是,方树铮也没特别命人为难方可飞与王二牛二人。
他只下令让他们“动弹不得”:包括不能伤害人或伤害他们自己,其余的,就尽让他们吃好、睡好,一切都服侍好。
如是三天。所谓“特别”,是依照方树铮的为人与惯例,他会这样“礼待”他的政敌或仇人,简直是不合常理的事。他竟对王、方二人这般仁慈,说起来真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而与此同时,他也要手上大将打听清楚:“兄弟盟”里唐奥运等人的动向、乃至柴少云的下落、“振新堂”内田飞、郭雪等人的动静,“风雨楼”中毛丰源和“伟华二党”胡一伟、李立华的去向。
而这段时间,王二牛和方可飞除了不得自由也不由自主外,依然吃好、穿好、睡好……
王二牛可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毛骨悚然的,而且也没什么好提防的。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他已落在人手里,大不了不是命一条,他不在乎。
他反而常常跟方可飞争辩这个:“是我先打的那狗崽子!而你只不过是在我把他打倒后,上来捡现成的……你看,这些年来,多少仁人志士,要暗杀他,想暗杀他,都功败垂成。你看我,把他往下一压,乒乓乒乓,一连打了十七八拳的……”
方可飞平时都跟他争辩不休,只不过,这次他却静了下来,若有所思。
没人跟他争论,王二牛反而觉得不习惯。
“怎么了!”
“他们对咱们那么好……”方可飞苦思道,“你不觉得有点不妥吗?”
“大不了一死!”王二牛豁达地说,“除死无大碍,管他什么阴谋,我只直来直去,不屈不降!”
“我们一死,自是难免……”方可飞悒悒寡欢地说,“但要是连累别人,那就……”
王二牛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看看他这位兄弟兼战友瘦薄得近乎女子的肩膊,不由心中一痛,继而悚然了起来。
他们是连累了他人……尤其连累的是弟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