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龙门宫宫城的城楼上,可以远远眺望到那城中各处的火龙,狄仁杰努力地让自己镇定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着洛阳宫的则天门方向,最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狄仁杰看向李显,安慰道:“殿下,临淄王糊涂了,不足为患。”
李显吓得瑟瑟发抖,边上的宦官以为他受寒,忙是给他递了个披风。
李显裹着披风,道:“何以见得?”
狄仁杰道:“他们杀奔洛阳宫去了。”他吁了口气,才继续道:“陛下对临淄王早有忌惮之心,以臣的愚见,陛下不过是引而不发而已,此番陛下必定有所防备,而临淄王若是对庐陵王殿下不利倒也罢了,可是他已是疯了,居然想要直取宫中,他的心……太大了啊,我看宫中防卫森严,叛军急切之间必定攻夺不下,只要坚持到了天亮,各处反应过来的军马就会开始围歼贼军,洛阳二十卫兵马固然也有从逆的禁卫,可是武家也收买了不少人,况且还有不少效忠于庐陵王殿下,城外又有效忠陛下的天策军,当曙光初露,就会是叛军覆灭之时,殿下且安心在,只要谨守此地,殿下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显却不曾松一口气,他忧虑地看着那一处处火焰,道:“临淄王……为何要这样愚蠢……”
这句话却像是一柄利剑,直接扎进了狄仁杰的心窝,或许是说者无意,可是听者有心,狄仁杰心里不禁冒出一个念头,不错……临淄王为何这样的愚蠢……
临淄王年幼,固然会冲动,会犯下兵家大忌,可是切莫要忘了,临淄王假若当真只是一时的冲动,他身后的人呢,会纵容他胡闹?或者该说是,会跟着他一起胡闹吗?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冷风萧萧,天边已出现了火烧云,这一切的一切都带着诡异。
“快看……”
有人惊叫:“乱军到达了则天门。”
则天门……
果然,当狄仁杰和李显举目看过去的时候,便发现无数手举火把汇聚成火龙的叛军自四面八方,开始汇聚在了则天门下。
狄仁杰不禁道:“金吾大将军武懿宗……虽非名将,可是宫城防卫森严,想来,拖延住叛军,不成什么问题。”
只是再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让人匪夷所思,那火龙……居然如长蛇一般,穿过了则天门……
狄仁杰大惊失色,李显在旁拽着狄仁杰的衣袖,期期艾艾地道:“狄公……这……这是怎么了……”
龙门宫里,诡异的气氛渐渐弥漫开来,一个疑问升腾而起,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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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紫微宫里,武则天正卧在香榻之上,她的手指关键在微微的轻床沿,殿中的人都是大气不敢出,每一个人都在沉默。
那从遥远地方传来的喧嚣,使宫中开始出现了一些混乱。
不过当紫微宫的灯纷纷掌起,一队近卫抵达了这里之后,宫中终于安稳下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天子的沉稳,足以安抚住所有不安的人心。
上官婉儿寂静无声的在一旁伺候着。
武则天淡淡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三刻。”
武则天颌首点头,淡淡的道:“喔……时候不早了,乱兵,是奔则天门吗?”
“是。”
武则天闭上眼睛,慢悠悠地道:“临淄王果然是有大志向啊,舍龙门而取则天门,朕是该说他有出息呢,还是该说他的心太大呢。”
武则天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继续道:“你一定在想,朕这是郑伯克段于鄢是吗?你错了,郑伯能克段于鄢,并非是郑伯狡诈,而在于他的胞弟贪婪无度,现在……这个李隆基也是如此,朕自认待他不薄,将他蓄养在洛阳,也已尽了一个祖母对孙儿的责任,可是他呢,却是结党营私,与人合谋,现在……就越发厉害了,朕不给他的东西,他要争,要抢。他若是杀进了洛阳宫,会怎样对待朕?人心哪……这便是人心,朕早已看透了,外间的人都说朕狡诈,说朕恶毒,他们哪里懂,哪里知道朕自太宗皇帝起,入了这个宫城之后,所遭遇的是什么,朕要活下去啊,难道朕就没有资格好好地活下去吗?可是朕要挣扎,要求生,朕想要不被囚于那寺庙或者冷宫里青灯为伴,就要比别人的心更大,比别人更加小心谨慎,因为一步走错,则处处皆错,错的代价……就是死!”
武则天面带恬然和祥和,他与宫外的喊杀似乎是两个极端,她慢悠悠地打开眼帘子,幽幽叹了口气:“罢了……”
一声轻叹之后,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