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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下,百姓总算是放过金家了,可他老人家还是低估了百姓的力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历史虽由英雄来创造,但没了百姓,再伟大的英雄,也创造不了历史,在得知闹腾金家可以得到的好处后,金家就没有一日的安宁,起先金老爷子还能耐着心思给退田,毕竟百姓要求的也不多,不过三五亩良田,退也就退了,就当花钱买个心安理得了,可不曾想,金家退田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各大地痞、无赖的推波助澜之下,进入金家的人是越来越多,胃口也越来越大,从三至五亩良田,发展到十几亩,二十几亩,甚至百来亩,而且来的人数一日多过一日,算是今日偌大的金家府邸,竟黑压压一片都是苏州的百姓,即便是金老爷子平日里谁也不让进去的书房也站满了人, 彻底让金老爷子的生活出现了混乱,那种肮脏,与书本不屑一顾的态度,甚至公然撕毁了金老爷子珍藏了多年的柳公权墨宝《伏审》、《十六日》、《辱向帖》《蒙诏帖》、《王献之送梨帖跋》等临摹字帖,这下算是彻底打破了金老爷子的底线,从不骂人,从不给脸子的金老爷子也爆了粗口骂了人,给了脸色,按说事情到了这儿百姓总算是有些畏惧,可愤怒的百姓,早已把金家老爷子看做了落魄的老狗,个个来痛打落水狗的,因此金老爷的粗口,甩脸子都没用,该要的良田一分不少,该毁坏的人文字画,名人墨宝,古典书籍也毫不手软。
金老爷子这下算是尝到了退一步带来的恶果,什么海阔天空那都是骗人的,至少眼前的金府没什么海阔天空,有的只是一双恨不得吃人的眼神,面对这样的眼神,即便是淡定如水的金老爷子也不再淡定了,他先是让人去了知府,让人来维持百姓,另外状告苏州百姓是刁民,趁机谋取金家田产,望况知府秉公处理,消息是让人送了出去,可得到了信儿却让金老爷子差点没一口气吐出来,况大人给的信儿就四个字“本官没空?”面对气势汹汹的百姓,金老爷子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个落魄的工部尚书是如此无用。
如此折腾了两日,金老爷子迫于民情,不得不适当的退了些良田,可金家越是如此,百姓越是不领情,要求退的田也越来越多,金家田产虽多,但也是多年经营的结果,再者就这没完没了的退田,金家这点良田怕也不够退,更可恨的是,前两日明明退了良田的百姓,愣是说金家退的田太少,这两日又来了,面对无穷无尽的要求,金老爷子不得不再一次派人去了知府衙门,算是变相的求救。
此时的知府衙门后院,两杯清茶,一碟蜜饯,苏州是蜜饯之地,其蜜饯之多,光听名字就有蜜金桔、糖桂花、化皮榄,糖冬瓜条、金丝蜜枣、金桔饼,杏脯、菠萝(片、块、芯)、姜糖片、木瓜(条、粒)、八珍梅、梅味金桔,话梅、甘草榄、九制陈皮、话李,山楂糕、开胃金桔、果丹皮等等,与众多的蜜饯,杨大人唯独喜好金丝蜜枣,这金丝蜜枣以洞庭东山白蒲枣为原料,果味浓郁,色似琥珀,肌质甜糯,入口酥松,吃上一颗往往就舍不得放下,就这会儿功夫,杨大人足足吃了小半盘,才听得况大人道:“今日的百姓比昨日足足多了四十个?看样子金老爷子是吃不住了?“
杨峥喝了口茶汤笑道:“每日退田数千亩,谁能受得了,又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圣人?心疼是理所当然的,来了就说明触动了他底线了,接下来就好办了?”
对于眼前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了足足二十岁的年轻人,况钟可不敢小看,就以断案为名,丈量土地这法子,自己是万万想不到的,更别说对此事所展现的魄力,即便是他这个做了二十年的老官员也未必有这份魄力,而他还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这一点他既感到惊讶,又觉得有些庆幸,如非杨大人有如此魄力,如此才干,单靠自己怕是难以应付金家这个乱摊子。
“金老爷子毕竟是刚退下来的尚书大人,我们拿住了他儿子,迫使退了不少良田,再任由百姓这么胡闹下去,怕是不太合适!”
“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金老爷子不过是二品的尚书大人,家中所占资产,怕是比当朝一品宰辅还要多几倍,这么多的良田宅院哪儿来的,难不成是朝廷赏赐的,你我也是官儿,你可有听过有靠朝廷赏赐发家致富的?”
况钟想了想,除了那些混吃等喝的王爷,还真没那个官儿能被朝廷赏赐这么多,即便是他做官兢兢业业了二十年,皇帝赏赐的银两,良田也屈指可数,靠皇帝赏赐最是不靠谱,所以大明官员上千人,还真没听说过有谁靠着朝廷赏赐成为富家翁。
“没有!”况钟应了声道。
“这不就是了,这良田既不是朝廷赏赐,而金老爷子本身的俸禄就这么多,怕也买不起这么多的良田吧,说来说去还不是子孙,家奴仗着金老爷子工部尚书这顶官帽,坑蒙拐骗,强取豪夺,才弄了这么一份家业,说到底这些良田可都是百姓的,被他们吃了这么多年,如今百姓不过去是府中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杨峥一脸的不以为然。
“话虽如此,可苏州百姓与旁的地方不同,刁民不少,弄不好只怕引起朝廷的不满啊?金老爷子的学生可不少,我是担心大人?“况钟一脸的忧色。
杨峥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话儿况大人没忘吧?“
况钟神色一正,道:“不敢有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