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玄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烛光笼在他脸上,他面如金纸,唇色乌紫,额间浮现了血色的竖纹,衬得他面容妖异诡魅。
眼前是一片血肉横飞,血流成河的景象,一颗颗熟悉的人头,被一刀削掉,滚到他脚边,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身上,将他身体染红。很多人都在哭,惨叫哀嚎的哭声,将他彻底包围。
他脑袋很疼,很疼,疼得快要爆裂。
他拼命捂着耳朵,那些人突然化为魑魅魍魉,发狂一般朝他蜂拥而上,撕扑而来。
姬如玄心神失守,宛如恶鬼噬身。
他倏然睁眼,朦胧的光影,渗进了他幽黑的眼底,他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眯了眯眼睛,眼前宛如水波纹一般,晃动了一下,目光一阵扭曲。
朦胧灯影下,少女一身青色衣裳,腰间轻盈一束,不堪一握,似杨枝柳条,婀娜柔媚。
她拎着玉兔捣药灯款款而来,轻唤他:“郎君。”
那声故意拖长的、娇柔的,婉转的“郎君”,令姬如玄目光颤动,胸腔热烈地跳动。
她靠近他:“郎君?”
姬如玄眼眶微湿,张了张口:“疼。”
灯树上烛光一片璀璨,姜扶光伏首在案,批阅奏折,外间值守的宫女看了看时辰。
“长公主,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姜扶光闻言停笔,下意识偏头,看到了一排书架,这才想到这里不是长公主府的书房,身边没有特别安置的书案,姬如玄也不可能坐在特别安置的书案上,帮她查看奏折。
殿里清清冷冷,没有一丝属于姬如玄的气息,从前住惯的宫殿,如今竟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肩膀疼得厉害,姜扶光脸色有些发白,她留在宫中,是为了避开宗室乱象,也是害怕姬如玄知道她受伤,会担心。
揉了一下有些发胀的额头:“什么时辰了。”
宫女答道:“夜半方至。”
已经这么晚了!姜扶光一阵恍惚,如果还在长公主府,最晚亥时末,姬如玄就要催她歇下,绝不会让她熬到这么晚。看到案上堆积的折子,她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笔搁进笔山里,将批好的折子归类整理了一番,回到了寝殿。
侍女服侍她洗漱。
姜扶光泡了一会儿脚,疲乏顿消,褪衣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肩膀上的伤疼得厉害,还是为什么,她翻来覆去,却没有半点睡意,安静的夜里,她突然就特别想念姬如玄。
不知道姬如玄现在做什么?
睡下了没有?
有没有好好吃饭?
肩膀还在疼,姜扶光睡不着,干脆拿了一本晦涩的书,躺靠在迎枕上认真翻看。
内殿里静悄悄。
帷帐低垂,床角灯影氤氲,大约是实在太累,姜扶光看了两页书,睡意不禁涌上眼皮,她侧卧于床榻边,双眸紧闭,呼吸绵长,手上还松松握着书卷,卷翘的长睫,在眼下投下暗影,已经睡着了。
泼墨黑发泄于枕上,她下意识探手,勾了勾手指,蹙了蹙眉,咕嚷地唤了一声君玄。
姜扶光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姬如玄满面痛苦,对她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