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顺着她低下的头,滑过狐裘,落到她的腿上。
他缓缓地弯下腰,用手指按了按她的小腿肚子,一个印痕半天不消,他又蹲下来,摸到了她浸在水中的脚。
“脚也肿得这么厉害……”他皱皱眉,转向和子:“她这样,多久了?”
和子看稚娟一眼,低声道:“快两个月了……”
“怎么会肿呢?”他看着和子,又象是自言自语。
和子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被稚娟厉声喝住:“和子!”
“你下去吧。”她一句话,急急地将和子支开了。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呼延吉措缓缓地挨着稚娟坐下来,关切的目光上下打量。
稚娟把脸侧向另一侧,用狐裘捂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回答。
看见她抗拒的样子,他有些难过,我们怎么,就变得这样生疏了?沉吟片刻,他柔声道:“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你来干什么?”她冷冷的声音。一下就两人的距离拉开。
“如果你不舒服,就治好了病再走,”他温和地说:“如果你执意要走,我就一路送你。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
“不需要你操心,没有你,我也过得很好,”她漠然道:“既然今天你来了,就当送过了,你可以走了。”
她心里巴不得,他走得越远越好。他每多留一刻,她的思想负担就加重一些,因为,破绽难得不显露出来。她的遮掩太多被动。
“稚娟,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他低低的声音,带着恳求:“不要生气了。”
“汗王请回吧,我就要离开蒙古了。从此后也跟你没有关系了,”她说:“就到此为止吧。”
他轻轻地一笑,伸手过来揽他。
她重重地将他一推,别过身去,不理他了。
此刻,她只希望,他快点离开自己身边。可是,他并没有放弃,从她身后,张开双臂来圈她,她猛一下甩开他的手,愠道:“汗王你是来求欢的吗?可惜我没那份心情!稚娟现在全身浮肿变形。已不是什么美貌娇娥,你不会有兴趣的!”
他闻言一愣,登时心如刀绞,一把抱住她,动容地说:“我说过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仅仅是你的身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稚娟,我都爱你……”
她无奈地合上双眼,没有再挣扎,却也没有回头,只冷声道:“汗王厚爱,稚娟无福消受,你走吧。”
“如果不是我狠心把你锁在冷宫,你不会变这样,”他喃喃道:“跟我回去,等你的病好了,我再送你回中原。”
“我不回去。”她决然道。
“我知道你恨我,”他低声道:“你要知道,这半年来,我心里也不好受,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我每天都在想你……”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始乱终弃。”稚娟的话语里,再没有一点温情:“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他柔声道:“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行吗?”
“道什么歉?我就是奸细!信鸽就是我放的!”她恨声道:“你干嘛不痛快点杀了我?”
他讪讪地送开手,双手搓着,有些手足无措。
“出去!”她咬牙切齿地一指门口:“你再不出去我死给你看!”
他一吓,连声道:“好,好,我出去,我出去……”
悻悻地出了帐篷,却看见挞西靠在一棵树上望着他笑。
呼延吉措耷拉着脑袋,也靠过去。
“后悔了吧,不该来吧?”挞西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愈发笑得厉害了。
呼延吉措不响,愣愣地望着稚娟的帐篷发呆。
她怎么会肿得这样厉害呢?脸、手、腿、脚,都肿了,看样子,病得不轻啊。她不肯说原因,难道,真是是冷宫寒湿?是啊,她去之前,还好好的,可是,现在,看着就叫人心疼……
当年和亲的路上,她的脚就受过伤,当时路上还淋了雨,大夫说要注意保暖,不然就容易变成风湿老病。
他该记得的,怎么就忘了呢?把她丢在又湿又冷的冷宫,看见她受病痛的折磨。
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他忽然,不想再让她回中原,因为,他太不放心她。
他抬头望向天幕,心事浓重。
回想起,她总是避开他,从不肯正面对他,她不想让他看见她浮肿的脸,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衰败的容颜暴露在他面前,毁灭她在他心目中美好的形象,这个他是想得到的,可是,她为什么总是拿狐裘遮掩着身子……
她到底,想掩饰什么?
等等——
他眉间一凛,眼前忽然一亮!
疾步上前,再次将稚娟的帐篷帘子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