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寝宫出来后韶华的脑子一直都处于一种混沌茫然的状态,她几乎都想不起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让她去和亲,难不成这是蓄意报复她不肯嫁给弘方。听上去实在太可笑了,要不肯嫁给世子的人都得去和亲,那多罗王就不愁后宫无人了。
看韶华浑浑噩噩的样子,素瑾跟在身后也不敢出声,方才韶华进去后,她也被值班大宫女数落了一阵。心想一定是太后责怪她行动拖沓,毕竟不是经常行走皇宫的人,被人训斥会显得六神无主也是正常的。
两人各自沉默地往回走,没想到差点就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你是哪宫的人,走路没长眼睛的吗?”一声火气冲冲的怒喝,带看清背后的素瑾时,愣了一下,“素瑾,怎么是你?”素瑾闻言,抬头发现和韶华差点撞上的正是与她同样在太后宫里当差的大宫女,连忙上前行礼。“素馨姐姐,我奉太后之命,带李家娘子过来。”
素馨扫了失魂落魄的韶华一眼,做个虚礼,“原来是李家娘子,是我冒昧了。”
“五娘?”素馨是宫里老资历的宫人,又是太后寝宫伺候的,所以对于一般臣女都不放在眼里,可没想到身后的主子竟然主动迎上来。韶华听到有人唤她名字,猛地抬起眸,看到许久不见的兴勇伯夫人,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都忘记行礼了。
或许是难得见到熟人,兴勇伯夫人显得十分愉悦,韶华急忙行礼,“夫人怎么会在这里?”刚说完,心里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顿时十分后悔。兴勇伯府自被反贼掠砸抢烧后,就没人打理过,就是府上的人也都不知踪影。她只知贺太后体谅兴勇伯夫人和女儿兰芝孤苦伶仃,把她们接进宫里小住,只是没想到这一住,兰芝却再也回不去兴勇伯府,而兴勇伯夫人也没再踏出宫门一步。
想到太后刚刚对她的话,韶华忽然觉得面对兴勇伯夫人的笑容都有些闪眼,也不知她是否知晓严恺之的事。女儿和亲塞外,如今儿子又遭遇不测,在韶华眼里,里面没有人比兴勇伯夫人更可怜的了。
被韶华忽然这么问,兴勇伯夫人顿时语塞,竟不知要怎么回答她。幸好有素馨在旁提醒,“夫人,您不是去见太后娘娘吗?”她这才回过神,自己此行另有目的,于是笑着对韶华道:“明日若是不急着出宫,就到我那儿坐坐吧,我也有许多日子没见你了。”
韶华张口半晌,然后木然地点头,向她行礼后翩然离去。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兴勇伯夫人不禁蹙了眉,回头望了一下不远处的寝宫,敛起笑容,大步朝灯火方向走去。
“回禀娘娘,兴勇伯夫人求见。”大抵是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来,太后顿了一下,示意让宫女请兴勇伯夫人见里屋。
看到一身素青色衣裙的兴勇伯夫人,表情淡薄地走进来,屈身行礼后径自寻位子坐下,根本没把这里当成太后寝宫。管事宫女有些不悦,蹙了眉,这要开口,听到贺太后轻笑出声,“姐姐这么晚怎么还不歇息?”其实宫里的人早就习惯这个身份不算高贵的伯爷夫人,偏偏太后喜欢,总是纵着她在宫里自由散漫。
兴勇伯夫人抬起眼眸,对上面含愠色的宫女,没有出声。太后只得把宫女都遣散开,偌大的宫殿留下她们二人,显得有些冷清。“我是来求问太后,何时可以放我出宫。”话虽如此,可让一点都没能让人听出她是来请求的。
贺太后也不怒,“是宫里住得不舒服吗,还是宫女们怠慢了姐姐?”
兴勇伯夫人坦然道:“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的草窝,太后娘娘是知道我的性子,从小在军营马场长大的野路子,怎么伪装都矜持不了。”
贺太后掩嘴轻笑,“姐姐真是爱说笑,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要你这么说,那我不也是野路子了。”
兴勇伯夫人不喜跟她打太极,单刀直入道:“恳请太后娘娘开恩,明日放我和恺之回去,我在宫里住得也够久了。”
贺太后对她的话恍若无闻,哀声叹了一句,“自从兰芝出嫁后,姐姐就没对我说过一句体己话,我知道姐姐心里有怨。兰芝是替柔婉和的亲,她的好我都记住,我也从来都把她当成我自己的女儿看待,她远嫁多罗,我心里也不好受。”说着,还用手帕遮住脸,细声哽咽一下,“姐姐怨也好,骂也好,我知道我怎么做都弥补不了。”
兴勇伯夫人不知太后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兰芝和亲的事她虽然痛在心里,但也渐渐放下,毕竟都已经和亲一年。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归来,可是母子却都被困在宫中,以她对贺太后的了解,若是再这么住下去,她非得折寿不可。
她软了口气,温声道:“我怎敢怨恨,兰芝能替公主和亲,是兰芝的福分。”兴勇伯夫人说得一脸不情愿。“如今事已至此,太后也不必自责,只求太后能让我们母子出宫回家,这便是天大的恩典了。”
“哦,是真的吗?难道你不希望兰芝回来?”贺太后扬声轻问。
兴勇伯夫人一愣,她没想过会有这个可能,立刻急切地问道:“兰芝可以回来?”不是得等到多罗王驾崩才可以归京吗?难道是宫里得到什么消息了,这让兴勇伯夫人显得异常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