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叶,红花妖娆,饶是外面的阳光明媚,到了屋檐前就却步了,好像不敢惊扰到屋内两位后宫之主的谈话。屋内袅袅檀香,令人闻而心安,贺太后一脸疲倦地斜倚在软榻上,闭着眼享受身边宫女那轻重适中的揉捏,眉间微微显出惬意的感觉。
好事无双,祸不单行,烦心事要来也是挨个没停。
贺太后忍不住怀疑韶华是不是和皇宫八字相克,总感觉每次她进宫免不了要掀起一些波澜。就她竟然触动了机关,滑入暗道来说,就已经够让她头疼了。这暗道她都已经两三年不曾碰过,也不知道里面累了多少尸骨,要是动了胎气,只怕严夫人真的会跟她拼命。
本只想拿她做威胁,让严恺之收敛一些手脚,又得避讳着皇帝儿子的暗中使绊。结果可好了,事情没办成,反倒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从来都站她这一阵线的严夫人差点和她闹翻,皇后竟然也来给她添堵。
贺太后抬起手,示意宫女退下,看着坐在跟前锦衣华服的美艳少妇,原本高洁典雅的气质在深宫寂寞中早已消磨得荡然无存。姣好的脸庞也显得清瘦,全然不像敕封大典上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贺宛如见太后坐起身,连忙起身搀扶,给她在背后垫了个软墩,听她幽幽地说道:“这事本不怪你,只是可惜你手段不够,差点捅了篓子。”
“但是……”贺宛如悄悄松了一口气,又蹙眉作迟疑状。
贺太后显然不愿再听她唠叨,不耐烦地说道:“好了,都赶出去就好,我不管她们肚子里的种是谁的,一个都不许留。”
听宫女说贺宛如神色匆忙地前来求见,她当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听完贺宛如的话,贺太后不由得冷笑起来。
帝后大婚至今都好些年了,贺宛如的肚皮却未有动静,太医几乎每天问诊,弘弋大半时间也都在贺宛如屋里休息,可竟然连一个子儿都蹦不出来。贺太后都忍不住怀疑是自己儿子身上出了问题,可是,一个不小心被临幸的宫女,居然一次就怀上龙种,甚至被破格提升为婉仪。
贺太后终于还是把目光放回贺宛如的肚皮上。
她心里清楚,作为皇后,若是不能怀上皇长子,那必然是件极为麻烦的事。
好在那婉仪生的只是公主,弘弋也没再宠幸过她,可是后宫妃嫔众多,防得了一次,防不了那么多次。而且总是暗中落了其他嫔妃的孩子,只会让皇室更加子息伶仃。
贺太后无奈,只好让贺宛如抬举身边的人,待生出皇长子再抱过来抚养长大。可没想到,后宫之中,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贺宛如的意图被瑜嫔知道了,竟然跟着效仿,企图比皇后更早一步怀上龙种。
“是,请阿娘放心,我已经嘱咐过了,天黑之前就拉出京城。”贺宛如口气坚定,在这件事上,她决不能姑息。所以一边着人下手处理,想着这会儿马车应该已经出了城,贺宛如便跑来和太后姑母哭诉。
贺太后眼色变得凌厉,频频冷笑:“这个瑜嫔可真不得了,你不过想借肚子怀个龙种,她居然连种都给带上。哼!想要狸猫换太子,找个不知哪来的野种冒充,亏她想得出来!”
贺宛如不过是想让身边的宫女怀上弘弋的孩子,然后留子去母,把孩子养在膝下。但好歹这孩子的父亲绝对是弘弋,可瑜嫔竟然是让已经怀孕的宫女去向弘弋邀宠,企图效仿赵姬。只可惜皇宠未等到,却被人发现了秘密,告知皇后。贺宛如一知情,立刻吓得让人着手彻查非处子之身的宫女,但有身孕一律遣送出宫。
“是,若不是发现得早,恐怕都不好收拾了。”贺宛如说起来,觉得心有余悸。
“不好收拾?那就不要收拾,留着也碍眼。”贺太后冷哼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玉镯叩在楠木上响起的闷声让贺宛如立刻捋直了腰背。
她急忙正襟危坐地附声回答:“阿娘说的极是。”
单是一日就发生那么多事,贺太后也显得很疲态,叮嘱了一句:“你自己的身子也多注意些,该吃的药都不得少,否则,贺家娘子也不只你一个。”
这下子,贺宛如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答:“媳妇知道了。”
她们心里都清楚,皇后必定是贺家的,太子也必定是贺家的,但贺家不止贺宛如一个,只不过她是最合适的人选罢了。
婆媳各怀心思地沉默了下来,忽一听有人惊呼地跑进来:“太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贺太后才平静下来的神经立刻又被绷紧了,她气得抓起架子上的雨后蜻蜓初立的豆青莲盘,想也没想就砸了过去。“给我闭嘴!”嫌她被惊吓得不够多,居然在太后寝宫也敢这么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