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这么说,这事儿,还真挺难办呀。”
“不难办,农会长怎么会托我来找哥哥呀。”
这话听了,心里舒服,嘴上却直客气,“兄弟这是什么话,哥哪有那本事?去干涉官府的公务,要是真有那等本事,怎么会落到这等地步?哥也奉劝兄弟一句,这事还是不掺和为好,老话说,伴君如伴虎,侍官如侍狼。侍候得好,保一个平安,侍候得不好,狐狸没套着,空惹一身臊,弄不好,还要生出许多事端。兄弟现今诉讼的职业已经不错了,何必去跟他们官府交结,自寻许多烦恼。”
“哥哥有所不知,干兄弟这一行的,不跟官府打交道,怎么行得通?如今是日本人的天下,法律摆在那里,是给老百姓看的,官司输赢,全凭日本人和那些给日本人当官的中国人的一句话。不跟他们交结,兄弟这碗饭,如何能端得起来?不瞒哥哥说,为了交结农会长,我是投了本钱的,要不,我对这事,怎么这样上心?你想,一旦他倒了,我那些银子,不全都打了水票了?”
甄永信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要是这样,帮兄弟想想,倒也无妨。”又停了一会儿,问,“你保准那官印,儿现在就在农会长副职手里?”
“保准在,一点错不了。”
“那副职现在住在哪儿?”
“就住在他们官署的后院。”
“那农会长呢?”
“住在前院。”
顿了一会儿,甄永信说,“这样吧,赶明儿个,我过去看看,你等中午再来听我回话,中不?”
“中。”说着,盛世飞就走了。
盛世飞刚走,冷不防身后闪出个人影,吓了甄永信一跳。定睛看时,是玻璃花儿眼。
“你傻呀?”玻璃花儿眼开口训斥丈夫,“没生意时,你成天愁眉苦脸的;有了生意了,你却把人家往门外踢。多好的主顾啊,多少人巴结着要交结官府,还巴结不上呢,可你呢,如今官府找上门儿来了,你不但不巴结,反倒推三阻四的。”
甄永信乜视了妻子一眼,没理会她,转身回屋去了。妻子不甘罢休,跟在身后絮叨,一直等丈夫坐到炕沿儿,又跟到里屋数叨。被聒燥得心烦,甄永信就抬起头问,“你看今天当官儿的,有几个不像婊子?为官一任,吃穷一方,用人时靠前,不用人时靠后,空口白牙的抓人使,见了银子就像苍蝇叮了血,生意?这叫哪门子生意?从他们兜里往外掏银子,哪还不跟从王八嘴里抠肉一样难?他求你办事时,说得好好是是,办完事翻脸不认人,不给你钱,你找谁要去?生意?这是什么生意,弄不好出大乱子的事,不见着现钱,我去扯那闲淡?”玻璃花儿眼还要理论,甄永信懒得和她烦,转身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