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欢下了车,先去银行把钱存上,回到家里,天色已晌,母亲正张罗着做午饭,见昌欢提着大密码箱回来,放下心来,笑着问,“这么大的箱子,提着,不沉吗?”
“不沉,”昌欢轻晃了下密码箱,笑了笑说,“空的,常出差,带着方便。”
“你二大爷刚才来了,说昌艳又失业了,问你能不能再帮着找份工作。”母亲说,“也是,你们那么大的公司,哪儿多她一个人?好歹你也是公司里的头头,看她怪可怜的,和你们领导说说,让她回去呗。”
昌欢警觉起来,知道昌艳在家,没瞒住父亲,紧着问,“二大爷还说什么啦?”
“没说什么,就是想求你帮昌艳再找份工作。”
听说二大爷没说出什么透底儿的话,昌欢放下心来,觉得自己也到了该和家里亮底儿时候,不然,老这么捉迷藏似的瞒着家里,天天装着上班的样子,早出晚归,终非长久之计,眼下正好有了机会,昌欢趁便说,“公司不景气,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我也不想干了。”
“怎么?你也不想干了?”母亲有些吃惊,“一个月开那么多钱,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辞了,再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工作?”
昌欢笑了笑,安慰母亲,“妈,现在只要你肯出力,多动动脑筋,在哪儿干,还不一样赚钱?天天你给人打工,挣的是有数的钱,要想挣大钱,就得自己干,自己开公司。”
“你这鬼掐的,就是心大,自己干?哪儿那么容易,你以为是小小孩子过家家,说开公司就开公司啦?如今这世道,人人都瞪着眼睛奔钱去了,那钱就那么好挣?”
昌欢见母亲动了气,笑着安抚说,“妈,我这本事,你还不知道?想挣钱,钱就像长了腿似的,直往兜里跑,拦都拦不住的。”
“呸,说话也不嫌牙疼,你当你开印钞厂呀?”母亲知道昌欢倔性,又有主意,看准了道儿,是轻易劝她不住的,嘀咕了几句,就不再说什么。
中午家里人回来吃饭,母亲把心里憋的话说了出来,指望大家劝劝昌欢,不想丈夫听了,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只是闷着头吃饭。倒是昌乐听了,高兴起来,鼓动着腮帮子说,“好,就该有这股劲头,你干吧,昌欢,二哥赞成,等把公司开大了,二哥干脆也把工作辞了,给你打工,省得天天和一群孩子打交道。”
“那可不,”二嫂也在一边添柴撩火,“咱们家现在,就少一个当老板的,昌欢,你干,干好了,我也辞职……”
母亲听了,又气又急,嘴里开始没有好话,“闭上你那臭嘴,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都端着公家的铁饭碗,稳稳当当的吃着公家的饭,昌欢现在工作都没了,你们还要说风凉话,长不长心?昌欢可是你们的亲妹妹。”
一通数落,说得昌乐两口子脸上胀热,讪笑着,不再多嘴。昌欢却觉得,这会解脱了,不用再瞒着母亲在家里呆着了,笑着安慰母亲,“妈,看我开公司当了老板,就把你气成这样?”
“一边去,”母亲板着脸说,“火都烧到后脑勺了,还不知替自己着急,还有脸笑呢。”
看母亲真的动了气,昌欢也不多嘴,胡乱吃过饭,收拾完碗筷,到二大爷家去了。
二大爷也刚吃过午饭,正在锅里刷碗,见昌欢来了,放下手里的活儿,一边撩起围裙擦手,一边笑着说,“你说灵不灵?今儿个一早,刚一睁眼,我就看见一个蟢蛛子,悬在我头上,就知道家里今儿个有喜事,这不,还没过晌,财神就进门了。”
昌欢爱听二大爷和她逗笑的话,早先和二大爷做局,也做得顺溜,说句实在话,在二大爷和自己的父亲之间,昌欢更愿意和二大爷呆在一块儿,觉得随便,舒心,不那么拘束。见二大爷逗笑,就笑着问,“二大爷上午找我啦?”
“嗯,到你家站站,看看你爷,顺便和你妈提了昌艳的事,”二大爷说,“听你妈说,你又出差到北京了,刚回来吗?”
“嗯,我也是刚听我妈说的,就来了。昌艳大姐现在在家干什么?”昌欢问。
二大娘差不多完全失明了,说话又倒板,昌欢不愿进里屋和她搭腔,往常来时,都在外屋和二大爷说事,说完就走。
“听说她又失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呆在家里,也不出去找活儿。我想找你问问,看能不能再帮她找个工作?”
昌欢听了,知道昌艳并没向家里人透底儿,心里踏实下来,说道,“公司现在不景气,业务不好做,我也打算辞职不干了。”
“怎么?你也辞了?”二大爷有些意外,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下一步打算干点什么?”
“还没想好,”昌欢说,想想自己开公司的事,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要是早早和二大爷说了,一旦将来办得不好,怕二大爷笑话。转念一想,二大爷一家,就这么窝在家里,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昌欢现在对街头做局,赚个千儿把的事,已经不感兴趣,可做大局,昌艳又做不好媒,她没有做大事的能力。二大爷现在,一大把年纪了,卖着老面子求她,就这么硬生生回绝了,心里过意不去,便有带着他们父女做一做的意思,赚些小钱,好养家糊口。
“二大爷现在忙些什么?”
“我能忙些什么?”二大爷说,“自打上回让你爸搅了局,就在家侍候你二大娘。”
“我现在把工作辞了,在家闲着,想带昌艳大姐出去做一做,可大姐胆子太小,要是二大爷肯给我做媒,那就有准头了。”
二大爷想了想,说,“不是我不愿意和你一块去,就是怕你爸知道了,又要说我了。”
“别叫他知道呀,”昌欢说,“咱们到四边的城市去,离家又不远,当天就能赶回来,每天只做一两单,我爸也不会知道的。”
恒富想了想,觉得稳妥,说,“那就这么着吧,我耽会儿把昌艳叫来,咱一块合计合计。”
“不用了,”昌欢说,“咱一块到她家去吧,反正她家这会儿也没有闲人。”
说罢,二人一块去找昌艳,把做局的事商议下来。
一早起来,昌欢也不再提上班的事,匆匆吃了饭,说到街上转转,去了火车站。二大爷和昌艳早早等在那里,三人买了票,乘车往富兰镇去了。
富兰镇在金宁城北边,距金宁城三十公里。三人下了车,来到集贸市场,踩好了盘子,让昌艳守着,昌欢领着二大爷,到市场边抓货。正是半上午,到市场买菜的,多是退休在家闲着无事的老太太。物色了一会儿,昌欢相中了一个,给二大爷使了个眼色,自己先赶了过去。见老太太出了市场,身边的人渐渐稀少下来,昌欢迎着老太太走过去,喊了一声,“大娘,买菜啦?”
老太太立住脚,打量一下昌欢,觉着不认识,迈腿要走,昌欢赶紧开口问,“大娘,我想跟你打听个人,你知道刘神医家住哪儿吗?”
“刘神医?”老太太警觉地又打量了昌欢一眼,摇头说,“不知道,这块儿,哪有什么刘神医呀?没听说过。”
“不对呀,”昌欢一脸茫然道,“刚才我在火车站那边打听过了,那里的人告诉我说,就住在这这里。这老神医可有名了,本事大去了,远近闻名,我是从大连赶来的,求神医给我爸治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