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安用服务台的外线电话,给昌庆打了电话,让昌庆放下手里的活儿,马上开车来接他,放下电话,走出酒店,躲在一丛丁花后面,向马路上张望着。大约半个时辰,昌庆来了,恒安上了车,让昌庆送他到四马路的中国银行分理处,说是昌庆的爷爷从美国汇来一笔钱,他把美元兑换成了人民币,存在那里,现在他想把钱取回家。
到了银行,恒安递上存折,按出密码,柜员核对仔细,如数把钱付出。父子俩把钱装进箱子,抬着回到车上,匆匆离开了。
李大嘴几个人从王局长家回来,战果辉煌。几大箱子里,装满一百多万现金、珠宝首饰、房产证、有价证券,都来不及仔细清点。进了里屋,见师傅不在,喊过黄一煌,问师傅哪儿去了?
黄一煌说,“你们走后,他说要到外面打个电话,就没回来。”
李大嘴觉出一些不妙,打开地上的纸箱,见里面的钱已所剩无几,箱底放着一张纸,拿起看时,上面写着,“分了彩头,快滑!”
李大嘴看过,惊出一身冷汗,知道吃了教师爷的局中局。几个人面面相觑。催鬼子脱口骂道,“老梆子,涮了咱们!他先滑了!”
毛大奅刚要出声,李大嘴赶紧给他使了眼色,悄声说,“别慌,咱先把货运走,小心穿帮。”说着,让几个人把箱子搬到楼下的车上,自己稳了稳神儿,走出里屋,坐到办公桌前,慢条斯理地把桌上的一堆东西塞进公文包里。
王局长以为他是来接替甄书记听他交代问题的,正要开始交代,李大嘴板着脸说,“不忙,你先反省反省吧,我们到餐厅吃饭,饭后还要开个会,耽会儿给你带一份儿饭回来。”说着,又训斥王局长,“你在这里不要乱动,就坐在这里等着。这间屋子里,我们安装了监视器,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握之中。”说完,大模大样夹着公文包出去了。
王局长一个人呆在空房间里,直到下午,也没有人给他送饭来,肚子里饿得发慌,想喊人给他弄点吃的,又怕自己乱喊乱动,会让纪委的人从监视器里看见,说他行为不端,把自己先前主动交代的良好表现给抹杀了。到了晚上,仍不见有人来,王局长在椅子上坐了一天,实在困得不行,就大胆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上午,服务生进来收拾房间,催他赶快到前台结帐,王局长才睡眼惺忪地问,“纪委领导呢?”
“纪委?什么纪委?”服务生反问道。
“这里不是市纪委甄书记办公的地方吗?”王局长问。
“你胡说些什么呀?”服务生冷嘲道,“一个姓王的客人,在这里住了几天,房钱交到今天上午,时间到了,我们要清理房间啦,你赶快去结帐吧。你要想再住,也行,到前台办一下手续,交上钱就行。”
王局长恍然明白,昨天自己吃了骗子的局,想必那些骗子得手后,已经逃之夭夭了。一经明白了真相,立时愤怒起来,正要冲着服务生发作,马上想到,自己的事,还并没穿帮,官职还在,虽说受了一场惊吓,损失了不少财货,好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担心迟迟不回单位,会引起别人的猜疑,便无意和服务生纠缠,匆匆出了房间,搭车回单位去了。
昌庆原本要接父亲回自己北京的家里。父亲说,出来这么多天了,这边的事儿也办完了,怕家里人挂念,急着要回家,让昌庆送他到火车站。昌庆见父亲回家心切,担心父亲带了这么多钱乘车,路上怕不安全,就要开车 送父亲回去。恒安见儿子有这份心意,也觉得挺好,何况高速公路已经通车了,上了高速路,估计半天时间就能到家。父子俩商量了一下,昌庆就驾车出了城,向东驶去。
回到金宁城,已是傍晚,银行已经打烊关门了。恒安叮嘱昌庆,“你妈,别看她一大把年纪了,却不更事,你辞职开公司的事,先别告诉你妈,免得她在家里操心;还有,就是你爷寄来的这笔钱,你也别告诉你妈,你妈是穷人家出身的孩子,过惯了穷日子,冷丁看见这么多钱,会吓着她的。这笔钱,我打算拿出二百万,还给你姐,当初买回老宅时,是你姐出的钱,虽说你姐当时说过,这钱她不要了,算是孝敬我和你妈的,可爸有四个儿女,怎么好单独要她的钱?现在正好手头有钱了,我打算还给她。剩余的一百万,先存起来,等我和你妈老了,你们姊妹再分吧。”
“哼,存它干嘛?爸,”昌庆不以为然道,“你就和俺妈花了呗。”
“你妈有退休金,我有工资,平时又没有杂七杂八的开销,足够了。”父亲说,“今天在家里住一晚上吧,钱的事,你别提起,等明天上午银行开了门,你帮我把钱存上,再回去,行不?”
“成。”昌庆答应下来。
二人说着,到了家门口。昌庆把车开进院里,父亲才忽然想起,去了一趟北京,竟一点礼物没带回家,笑了笑,对昌庆说,“昌庆啊,爸是不是老了?有些痴呆了。”
“怎么啦?爸。”昌庆也有些吃惊,问道。
“你看,去你那儿,呆了这么多天,现在回家了,连一块糖都没给你妈带回来……”
“哎呀,”经父亲一提醒,昌庆也觉得太过分了,当儿子的,千里迢迢回趟家,居然没给母亲带回丁点东西,哪里还像个做儿子的?一时心急,两手拍着方向盘,思忖了一会,对父亲说,“有了,爸。”
“什么?”恒安问。
“幸好我兜里揣了点钱,见到俺妈时,给俺妈点钱,再跟俺妈说解释一下吧。”
恒安觉得也行,父子二人说笑着,下了车。
家里人见昌庆开车回家了,都跟着展样。昌欢赶紧跑到菜市场,买了些海鲜回来,当下做给昌庆吃。恒安这一票做得利索,彩头又大,心里高兴,晚上喝了不少酒。
昌庆心里有事,急着赶回去。第二天一早,匆匆到了银行,帮父亲把钱存上,也顾不上回家和母亲道别,急忙忙驾车回去了。
送走了昌庆,恒安揣好存折,回到家里。妻子上街买菜去了,昌欢正在收拾家,见父亲回来了,赶紧泡了杯茶,端到里屋炕桌上。
“你怎么还没上班去?”恒安问。
“公司里没什么事,二大爷和昌艳照料就行,我帮俺妈收拾收拾家。”昌欢应声道。
“公司现在还行吗?”
“还行,”昌欢一边抹窗,一边应声,“就那么几宗生意,都是老套路。”
“你二哥怎么样了?上路了?”
“挺好的,我让老赵带着他,也是老套路,好做。”
“你二哥心高才短,你得让老赵看紧点儿,免得惹出事来。”
“放心吧,爸,二哥现在老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