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昌欢解释说,“上次黄处长从我那儿走后,我就马上派人和美国乌邦公司联系,最终找到了乌邦公司设在深圳的中国大陆总代理,一打听,才知道,乌邦公司深圳代理处,刚刚把乌邦公司东北地区的代理权,委托给了咱们这里的一家小公司,就是铁东街的三达商贸公司。您看,黄处长,我的福份就这么浅,一笔大生意,硬是眼睁睁的吃不进嘴里。不管怎么说,黄处长能把这笔生意送到我这儿,也是咱们的缘分,我吃不下,那是运气不到,怪不得黄处长,不过,感谢的话,我可是要说到的,今儿个请黄处长来,就是想当面对黄处长道一声谢谢,顺便把三达公司代理的事,告诉黄处长,万一这笔生意做下,有了好的赚头,黄处长吃肉,我兴许也能跟着喝点汤呢。”
黄雁国听出来了,眼前这个女人,是想从这笔生意上拿些好处呢,亏她长了张巧嘴,把话说得这么婉转含蓄。不过这也挺好,只要她贪,就不怕在她身上做不成点什么事儿,现在她既然开了口,想讨好处,黄雁国也不含糊,当即表态,见面分一半,这笔生意做成,一定少不了甄老板的辛苦费。
二人答成口头协议,随后又弦外带音,半生半熟地说了些各自心照不宣的暧昧风话,到底时机不成熟,没能做成什么,酒到半酣,昌欢借口还有别的事要办,黄雁国只得浑身火烧火燎,和昌欢恋恋不舍地道了别。
黄雁国临走时,昌欢又不经意地嘱咐了一句,让黄雁国到三达公司那里,不要提起她,说是本乡本土的,为了一笔生意,她还要在里面掺和,传出去不好听呀。黄雁国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黄雁国到了三达公司,刚提起要采购一批美国乌邦公司出产的防水膜,员工因为事先得到老板的叮嘱,二话不说,当即把黄雁国送到老板怀沉石那里。
怀沉石只望了黄雁国一眼,立马断定,此人就是他这些天急于寻找的那伙骗子中的一员,心中不免暗自得意,心想这骗子总算咬钩了。
怀沉石接过黄雁国递上的名片,边看边盘算如何与他周旋,以便把他套牢,最后再送他进局子。
二人只经过简单的交谈,很快谈妥了这笔生意,甚至在黄雁国提出要签订采购合同时,怀沉石连想都没想,痛快答应下来。黄雁国递过一式两份的购销合同书,怀沉石也连看都不看一眼,提笔在上面签了字。
至到第二天,黄雁国按照合同规定,往三达公司帐面上汇入一百万元,怀沉石才觉得,这骗子与普通骗子有些不一样。仔细审查了一遍合同,并没发现有什么纰漏。接下来,他要按照合同的条款履行合同,看看这骗子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怀沉石从抽屉里拿出前些天美国乌邦公司驻深圳代办处发来的委托函,按照上面的联系电话,给对方拨了电话。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操一口粤语普通话,自称性吴,正是代办处的负责人。当怀沉石提出要采购一批防水膜时,对方立刻表现出兴趣,说货源充足,一点问题没有,只是提出必须款到付货。根据怀沉石报出的采购量,那人让怀沉石马上将二十五万现金,汇到他指定的帐户上,并说,一旦款到,他马上出货。
这件事难住了怀沉石,汲取上次教训,他知道这笔钱是轻易不能汇去的。可对方却非要钱到出货。双方在电话里争持了几天,互不相让,僵持下来。
眼看交货日期临近,一时又找不到别的货源,怀沉石只好带上支票,亲自飞往深圳。下了飞机,按照地址找到委托书上标明的代办处的地址,原来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宾馆。怀沉石这才相信,自己真的又遇上了骗局,所幸这次并没把钱汇到骗子的帐上,不然,又要吃一局。庆幸之余,不免有些后怕,当天又从深圳飞了回来。
回到公司,怀沉石想到和黄处长签定的合同。他一直断定,这黄处长和深圳那边的骗子是一伙的,现在骗局既然被他戳穿,他正想看看,那个黄处长,接下来会如何表演?他甚至发了狠誓,一当黄处长露头,就打电话报警,把那些骗子一窝端了。所以,当黄处长如约来到公司提货时,怀沉石甚至傲慢不驯地把自己刚去深圳的事情告诉了黄处长。他原本以为,黄处长听了这个消息,会立刻心虚,寻找借口,趁机溜掉。却不曾想,黄雁国十分耐心地听着怀沉石的解释,一双狸猫眼,一刻也没离开过怀沉石脸,像审叛员逼视着嫌犯,直到怀沉石说完最后一个字儿,过了片刻,黄雁国才淡然说了句,“好吧,按合同执行吧。”
“还有什么好执行的?”怀沉石疑惑不解地问道。
“怀老板仔细看过合同了吗?”黄雁国轻声问道,“要是仔细看过,该不会忽略合同书上的第六款吧?”
怀沉石抓起合同书,快速流览了一遍,又仔细阅读了第六款,脑袋立刻胀得像浸泡在水里的馒头……
依据合同书里对违约方的追责,怀沉石十分不情愿地交付了四十万的违约金。
黄雁国从中拿出二十万,跑到昌欢那里献殷勤。昌欢假意推辞了几番,黄雁国却紧持要给,说这是甄老板应得的。昌欢见黄雁国说出这话,便不再推辞,只得笑纳。
黄雁国却把昌欢的接受,看作是对他的另一种默许。以后的日子,黄雁国往昌欢这里来的次数就频繁了。无奈每次时机都不太好,昌欢的办公室里,总有几个不三不四的莽汉,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他约昌欢出去吃饭,昌欢也总是身边带上几个莽汉相随。
几番试探,黄雁国渐渐明白,这娘儿们不光贪婪,而且狡猾,只是想从他身上白白揩油,却并不想投桃报李,了却他的一份心愿。黄雁国心里的爱,瞬间逆转成仇恨,对前些日子和怀老板做生意的事,也生出些许怀疑,思前想后,觉察出一些破绽,相信自己只是充当了别人做局的道具。
一经识破了这一点,黄雁国就有些气极败坏,他想找到怀老板,把自己发现的疑点告诉他,二人齐心协力,搬弄搬弄这娘儿们,不能这么便宜了她。
黄雁国来到三达公司,公司门店冷冷清清。他问营业员,怀老板在不在,营业员冷眼看了他一下,说不在。他问怀老板现在在哪儿?营业员又冷眼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在医院,住院哪。
黄雁国听罢,吓了一跳,顺口又问了一句,“怀老板怎么啦?得了什么病?”
“肝癌!”
黄雁国立时觉得,一股凉气,从他头顶直贯脚底,不敢再多嘴,悄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