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是一受箭伤,一受戟伤,伤处却都在同一个位置。那赵浮被方天画戟切断了数处肠道,不堪忍受疼痛,只觉自己便似身处地狱一般,剧痛似要将他整个撕裂,挣扎惨嘶声中,不过一日,便在极端的痛苦中结束了生命。
而袁谭只是被箭射穿了肠子,一时还不会死,只是满床打滚,痛苦哀嚎,看得闻迅赶来的袁绍心如刀绞,以头撞墙,恨不得用自己来代替儿子的痛苦才好。
他虽然是疼爱幼子,但这长子,也是他一点点看着长大的,见他如此模样,怎么能不心疼。现在只盼长子能痊愈,就是立即将自己权位让与他,也是在所甘愿。
袁谭这样痛苦挣扎了三日,袁绍已经把头脸在木柱上撞得满是青紫,也愤然杀了不少无能的医生,袁谭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瞑目而逝。
袁绍心伤肠断之下,强令部下在冀州到处搜索,一定要找到受伤逃窜的伪武威王刘沙,将他抽筋剥皮,祭奠自己的孩儿在天之灵!
※※※
黄昏时刻,天空中,彩霞漫天,甚为绚丽,却隐隐带有一丝凄凉之色。
夕阳西照,在宁静的山庄前方半里处,坐着大小两个美女,坐在夕阳映照下的田埂上,默默地看着西面的落日,余晖洒在她们的身上,那情景,显得甚是静溢安详。
那个大些的美女,也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正当妙龄,明眸皓齿,相貌清秀美丽,静静地看着西方,如白玉般的容颜上,隐隐带着一丝哀愁,似在等候着远行的恋人一般,甚是哀婉动人。
而那小些的美女,只有几岁的模样,却已是美貌非常,待长大后,定是倾国倾城的尤物。
她仰起俊俏的小脸,扯着身边少女的衣衫,轻声道:“姐姐,夫君不会回来了,是吗?”声音清脆,如黄莺的歌声般动听。
那少女垂下头来,低低地道:“宓儿,不要胡说。他一定会回来的,会回来接你去洛阳,让你永远和他在一起。”
女孩低低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大姐,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夫君已经把我给忘了。他要是记得我们,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来看我们?”
少女扭过头,玉容黯然,眼中也似有泪珠缓缓滚动。
在她的芳心中,暗暗地说道:“宓儿,你已经是很幸运的了。能跟他在一起度过那么好的日子,甚至能陪他睡在一起。不管怎么样,他早晚会记起你,把你带到洛阳去的。而我呢?他的眼里,是不是曾经有过我这个人呢?”
沉重的马蹄声远远响起,自西面向这边驰来。
女孩耳尖,连忙回过头去,指着那边兴奋大喊道:“是夫君,真的是他来了!”
少女也是芳心狂跳,扭头去看,果然看到夕阳之下,一骑战马正向这边飞驰。马上似乎还坐着一人,远远的,看不清楚。
少女拉着女孩站起身来,极目远眺。虽然不太相信那伟岸男子会记得自己,回来相见,却也忍不住芳心期盼,只望来的人就是他才好。
可是若是乱兵驰来,抢劫财物女子的,那又如何是好?少女芳心之中,暗有隐忧,可是却舍不得逃回家中,把这个渺茫的机会,就此放弃。
那一人一骑,渐渐驰近。黯淡夕阳将最后一丝光芒洒在他的身上,少女隐约可以看清,那是一匹浑身披满铁甲的骏马,马上骑士,也是周身重甲,伏在马颈上,看不清楚面目,身上却是横七竖八,带着几枝利箭,还有鲜血自箭尖上,缓缓滴落。
夕阳洒在他的身上,那在马上驰来的受伤武者,既有着一身豪气,又有着英雄末路的凄凉,看上去,让人甚是感伤。
“那不是他,他那么勇猛,一定不会受伤的!”少女心中,这样恍惚地想着。可是那高大的骏马,和那武者身上熟悉的英武之气,都让她定定地站住脚步,不忍转身逃回庄去。
那披满铁甲的战马奔驰着,一直驰到她们面前,透过脸上护面甲中留出的缝隙,看见女孩,认出了她,便停下脚步,低声哀鸣,似在乞求她们救护自己的主人。
感觉到战马停下了脚步,马上的骑士用力撑起身子,抬起头来,向面前的两个少女,警觉地看了一眼。那沉重的方天画戟已经挂在马颈上,在他的手中,依然持着宝剑,随时准备挥剑斩杀来敌。
看到那如钻石般明亮深邃的眼眸,里面隐隐含着一丝痛苦之色,少女心头剧震,俏脸上立即消失了血色,变得雪白一片。
这目光,这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曾在那英武男子的脸上看到过。虽只是惊鸿一瞥,却已深深铭刻在她的心头,无法抹去。
看到少女眼中晶莹的泪光,和那不知所措的小小女孩,受伤的骑士眼神渐缓,撤除了戒备,只觉浑身无力,右手再也握不住战神剑,微微一松,那剑落在尘埃,嗤地一声,插进泥土,剑柄在晚风中轻轻地摇晃着。
夕阳已经落下,暮色苍茫中,那英雄末路的一代帝王,强大战士,缓缓自马上跌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土地上,发出一声轰响。那沉重的盔甲,将地面砸出了一个不浅的坑。
看着鲜血自他胸前那枝巨箭上流下,女孩惊叫起来,跑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尖叫道:“夫君,你可千万不要死啊!叔叔说过,你一定要娶我的!”
暮色之中,那身形窈窕的少女在铁甲战士的身边,缓缓地跪了下来。她柔嫩的小手,在他头盔接沿处慌乱地抚mo着,想要帮他把沉重的盔甲卸下来。两行清澈的泪水,在这美丽少女的脸上缓缓流下,洒在那令天下无数少女芳心暗许的一代英雄的脸上,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浸入了他的头发、衣衫之中,与他身上涌出的血液混在一起,难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