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神,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神灵,又称之为路神,道神。在太古苍茫之时,天地间并非有文明,亦无后天铺设的道路,道路神的神职,不是指引人,而是指引鬼,指引仙。是指引从人世间前往冥界的道路,是指引人世间飞升天界的道路。这才是道神最初的使命。道路神不止是人道之神,更是一种社稷之神,一尊真正冥神。历代帝君诸侯祭祀先祖,必定有道神伴随出行,以此沟通阴阳两界,直达幽冥之路,玄衣朱裳,执戈扬盾,护卫其主,驱散黄泉路上的魑魅魍魉,疫疠之鬼。方弼氏与方相氏,同为殷商镇殿大将军,每当帝君出行,往往开道而行,正是两尊威慑万鬼,指引道路的大傩,看守幽冥之门户。当方氏二兄弟睁开黄金四目,齐齐拜下,请人上路,那是真的可以邀请人踏上幽冥之路,这便是神灵的恐怖之处,只要在职权范围之内,就能牵引天地法则,形成一种浩荡大势。“帝君有命,请申公子速速上路!”方相氏的声音响彻九霄,如同擂鼓轰鸣,振开天宇。“帝君有命,请申公子速速上路!”方弼氏托着那金色法旨,宝相庄严,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令人不禁想要屈膝叩拜。与神灵对抗,不止是与神灵本身的法力神通争锋,更是与其背后的神庭,代表的天地法则抗衡。若非申公豹已证金仙,一点真灵超脱三界,跳出了盘古宇宙,拥有了自己的不朽本质,在如此浩荡的至高意志面前,将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如同真正的殷商忠臣束手就擒,三叩九拜。因为金仙之下,从肉身到元神,从法力到灵性,每一寸每一丝都属于大宇宙,连呼吸的灵气都是宇宙所产,完完全全是宇宙的寄生虫,附属品,面对天地大势根本抵抗不了一点,甚至连反抗的意志都掀不起一点。金仙之上,已经具备了某种自主性,超然物外,面对天地大势,相对于金仙之下死得不明不白的生灵而言,金仙至少能死个明白,有反抗的尊严,知晓自己为何而死。唯有天意才能对抗天意,天意之下皆为蝼蚁。“好在,殷商代表不了全部的天地大势,你们二人更是小势。”“大势不可改,小势可以改。”申公豹悠悠一语,脑后浮现一轮圆光,犹如幽冥教主,端坐莲台,宝相庄严,伸出手微微一拍座下神兽,卷宝瞬间化作幽冥道相的一部分。只见其抖了抖毛发悚精神,颤了颤身子哮九天,虽然不如九灵元圣那般大神通,镇压幽冥路,一吼上通三圣,下彻九泉,但,方相方弼两兄弟也不是幽冥之中赫赫有名的大神。狮子吼声音贯穿幽冥道路,巨灵神般的两兄弟顿时身体一颤,站不稳脚跟,跌落了云端,从天上掉下摔了一个嘴啃泥。“苦也!”方弼氏与方相氏两兄弟对视一眼,不禁心惊胆颤,心中涌上一丝懊悔,露出一丝苦笑。虽然来之前就知道申公豹是一个不简单的货色,但,没有想到如此棘手,连幽冥之法都威慑不了他。申公豹见状大笑一声,上前扶起两个兄弟,调侃问道:“两位尊神乃是天使,怎么跌落云端,实在是有失朝歌体面。”方弼氏顿时脸色一青一红说不出话来,方相氏尴尬一笑,拱手叩拜道:“我等小神法力卑微,一时不慎跌落云端,让申公子见笑了。”“我等兄弟二人是奉帝君之命,请申公子前往朝歌城商议国事的。”“即是商议国事,也该请来贤人。”李靖见状插嘴道:“为何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方相氏深吸一口气,一笑了之道:“豁达,豁达。”方相氏卑躬屈膝,低头认栽,方弼氏却恼怒了起来,他们兄弟二人是殷商使者,便是到四大诸侯,各方禁区,八荒圣地,也是受到毕恭毕敬的待遇,被申公豹折服也就算了,毕竟是国公神爵,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子又是什么人。方弼氏怒从心头起,不禁大喝道:“你是何人,竟然敢插嘴!”李靖顿时昂首挺胸,声音宏亮,响彻陈塘关道:“我乃是西昆仑度厄真人之徒,陈塘关之婿,李靖是也。”方弼氏微微一愣,张嘴道:“哈?”西昆仑度厄真人是谁,方弼氏不知道,但陈塘关之主殷将确实大商宗室,并且是一方总兵,镇守东海,手握大军,被历代帝君所看重,称得上封疆大吏。若是陈塘关之主的女婿,倒是不好得罪。“啊!”陈塘关之主殷将顿时愣住,紧接着反应过来,神色铁青,连忙上前辩解道:“天使息怒,这小子与我家没有半点关系。”方弼氏忌惮殷将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殷将何尝不忌惮方氏兄弟二人,这是跟随帝君身侧的镇殿大将军,日日伴随君王,要是找个机会进一些谗言,他的官位不保啊。方相氏抬头一望,看见殷将身后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正在无比关心望着李靖,眼瞳中满是担忧,心中顿时明了大致,笑道:“老将军说是,那就是吧,兄长不要跟一个山野散人计较。”说着方相氏就拉回方弼氏,不愿意掺和进入这场风波,殷将微微一愣,紧接着回首一望,顿时气得心脏痛,自家千防万防,竟然一不小心被偷家了!“既然是天作的姻缘,两位天使若是不着急,不妨留下了等一等。”申公豹笑眯眯说道:“一来我这边要收拾行李,二来恰逢喜事,两位说不定能喝一杯喜酒。”方相氏正准备拒绝,突然心中念头一动,思考道帝辛另外还有旨意,自家也要留在陈塘关做一做面子工程。在陈塘关明面上应酬总兵喜事,暗中可以与东海龙族交汇,既能糊弄首相商容,也能忽悠帝君,称得上两全其美。于是方相氏与哥哥商议片刻,确实是个借口之后,两兄弟当即应下了。两兄弟爽快的答应,让申公豹微微一惊,不禁开始怀疑,其中是否还有自己不知晓的猫腻。就在气氛无比和谐的时候,李靖与殷素知你侬我侬,眉目传情的时候。陈塘关总兵殷将顿时咆哮怒吼一声:“住手,老夫我还没同意!”“岳父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同意。”李靖恭恭敬敬问道“我什么……”殷将气急败坏,正要破口大骂,但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授人以柄,让这个混账小子得逞,占了口头便宜,于是冷笑道:“我听闻幽天有一尊烛龙,闭目而夜,睁眼而昼,什么时候烛龙白天闭眼,晚上睁开,昼夜颠倒,日月倒流,我就把女儿嫁给伱。”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便是在神仙显圣的世界中,想要做到操作日月都是极难的事情,更何况是时光倒流。“这有何难。”李靖淡然一笑,傲然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行大事,立大愿。”殷将顿时冷哼一声,心中却提防了起来,毕竟洪荒宇宙,无奇不有,真要是让这小子碰见烛龙,将其说服,自己就不能食言,于是又提出了一个要求道:“你想娶我女儿,总不能让我女儿等个天荒地老吧。”“自古地仙真神皆有寿元,咱们做一个约定,你若是不能在十二万年履行约定,那今日的誓约就作废。”“即有此心,当成此志。”李靖一一允诺,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引来众人侧目,不说其他,便是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气势,便是许多人学不来的。三千年河南,三千年河北,莫欺散修穷。若是连心气都没有了,何谈迈出第一步。殷将冷哼一声,在告别两位天使之后,拉着女儿回府邸,心中却有了计较,对付这些混账小子的办法,不是去针对,而是去无视他。时光是最无情的力量,可以磨灭一切,不说在岁月中产生的爱恨情仇,因果纠缠,但是寿元一项就令人绝望。十二万年后,殷将的女儿殷素知,可以凭借父亲的资源与地位,成为一代神仙,证道长生,若有机缘,甚至能化作一尊不朽不灭的大巫。而,没有资源,没有靠山的乡下小子,只会在追逐烛龙的过程中,被岁月所侵蚀,化作一堆皑皑白骨,沦为孤魂。这虽然残酷,却是现实,亦是殷商之世最真实的写照。总兵的女儿永远是总兵,最不济也是一代神仙,世袭罔替,不可更改。除非李靖是天命之子,受时代眷顾,能在无资源无背景无人指点的情况下,一路杀出来,获得逆天机缘,获得无上造化,资格踏入长生阶级。殷商神朝并非世俗王庭,官与民最大的区别,便是长生,因为官位即是神位,当了殷商的官,便是成了殷商的神,在罗酆山中入了仙神籍。……方弼氏,方相氏两兄弟入了陈塘关后,便在驿站休息,三天往申公豹一小催,五天跑到申国众人那边一大催,若非打不过申公豹,恨不得将众人打晕运回朝歌城。兄弟二人从没有见过有那个神爵公子敢如此怠慢帝君圣旨的,便是四大诸侯得了旨意,也要战战兢兢,立刻起身行动。起初兄弟二人不以为然,想了无数个借口,将一切罪责往申公豹身上推,即便帝君震怒,事后也要首相商容兜底。于是一来二去竟然耗到了北海叛乱消息传来,方弼氏,方相氏两兄弟这才急了起来,想要快点回去复命,生怕帝君因为北海的事情,盛怒之余将东海划水摸鱼的兄弟二人斩了。方弼氏天天来催,几乎要住在申公豹的门前,这一幕看得申国太宰不安,不禁担忧问道:“公子,咱们如此拖延,老国公不会出事情吧。”“不急,北海一乱,朝歌城求安稳,不会轻易动手。”申公豹摇了摇头,紧接着话锋一转问道:“最近几日来的都是方弼氏,方相氏可见到身影。”申国太宰摇了摇头,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低声道:“不过方氏兄弟自从来到陈塘关便要求东海各城进贡宝物,说是要献给朝歌帝君。”“老臣去查看了各家名单,确实是海中的奇珍异宝,主要用来祭神。”殷商崇尚祭祀,朝歌城祭祀最为强烈,两个使者索取祭神的宝物,没有任何问题。申公豹也只当听了一耳朵,随口问道:“用来祭祀鬼神的宝物。”“不。”申国太宰摇了摇头,神色不解道:“一部分祭祀鬼神,另外一部分是祭祀水神的。”“水神。”申公豹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道:“可能分辨是什么水神。”神道万总,分成数个大类,其中无限细分,雨神,雾神是水神,河神,江神,湖神,井神也是水神,海神,浪神亦是水神。这个时候就体现有一国太宰的好处,对祭祀无比精通。例如,甲子乙丑类神物,是海中之金,用来祭祀海神;壬申癸酉类神物,是剑仙之宝,瘐辰辛巳类神物,是用来铸造兵甲傀儡的宝物,甲午乙未类神物,是沙中金用来撒豆成兵最好,壬寅卯金类神物,是属于辅助神料,炼器时可以少数添加……申国太宰斩钉截铁道:“尽是一些壬戌癸亥类的天材地宝,是海中龙神最喜欢的祭祀品。”“龙神。”申公豹若有所思,嘱咐下去,让太宰与申武紧接着糊弄方弼氏,而他自己则去盯着方相氏。申公豹这一边越是拖,方相氏越是沉不住气,最终在某一日,方相氏终于待不住带上自己制作多日的祭坛,前往东海一角,举行祭祀典礼。过程虽然粗糙,但,该有礼数一点不缺,甚至有一张帝君金旨被塞入瓶中,扔进大海中,一同祭祀龙神。方相氏结束了祭祀,遮掩住气息,急匆匆离开,生怕被人发现一般。申公豹见状捏了一个避水诀,顺着祭祀之力的方向,朝着海中涌起,将那金瓶中帝君法旨捞起。还没有等申公豹细看,突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如海浪翻滚,声音澎湃道:“那道人,你可是殷商使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