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舒城。
周忠站在高高的将台上,看着远处的城墙。
经过一个多月的围攻,城墙上沾满了斑斑血迹,像一道道泪痕。即使是连绵多日的雨水冲刷,也无法冲洗干净。
周忠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舒城名舒,却一点也不舒,反而多灾多难。几年前孙策围攻陆康,前后近两年,城中断粮,人相食。他当时在长安,听到消息,心急如焚。万万没想到,今天会亲自率军围攻舒城。
看这样子,就算不用两年,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攻得下的。
“公瑾,奈何?”周忠转头看向从子周瑜。
虽有大军数万,周忠却不信任袁术的部下纪灵、张勋等人,甚至连孙策都不怎么相信,只相信儿子周昉、从子周瑜,又以周瑜为甚。
周昉作战很勇猛,但谋略有限,远远不及周瑜。几次攻城,损失惨重,本人差点被颜良斩杀。
这让周忠回忆起天子多次提及周瑜,试图召周瑜入朝,却从未提及周昉,失落的同时又心生佩服。
天子虽然年少,识人的眼光却是一流。
周瑜面色从容。“攻城从来不是一蹴可就的事。颜良能为河北四庭柱之首,本非庸材,否则袁绍也不会让他驻守庐江。两军交战,最忌心浮气躁,伯父身负重任,更不能露出破绽,被人看轻了。”
周忠瞅了周瑜一眼,欲言又止。
他觉得这话很刺耳。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心浮气躁。本以为数万大军围城,城里又都是自己的乡党,或许不用打,里应外合,颜良就会弃城而走。没曾想颜良不仅没走,反而守得很坚实,接连打退了他的几次进攻。他一时上火,强令部下猛攻,损失了不少人,以至于周瑜赶来劝阻。
“公瑾,不是我着急,是我不能不急啊。我身为豫州牧,却不能进入豫州,现在连自己的家乡都无法收复。一旦天子东出,我还有什么面目见他?”
“天子会东出吗?”
“凉州已定,天子岂能不东出?”
周瑜沉吟了片刻,摇摇头。“伯父,恕我冒昧,我倒是觉得他不会这么快就东出,甚至两三年内东出的可能性都不大。”
周忠诧异地看着周瑜,眼神疑惑。
“当年董卓乱政,西凉兵亦曾东出至陈留、颍川之间,劫掠百姓,膏血涂地,至今令人切齿。如今董卓虽死,天子主政,但他麾下的将领仍以西凉人为主。能不能控制住麾下将士,让他们不敢为非作歹,恐怕谁都不敢保证。教化是需要时间的,一两年时间肯定不够。”
周忠一愣。“你的意思是说,天子教化将士,是担心重蹈覆辙?”
“至少有这方面的考虑。”周瑜转头看向西方,眼神微缩。“并凉出精兵,但并凉之兵皆是虎狼之性,如果控制不力,很可能反噬。大汉丧乱之际,天子无兵可用,不得不以并凉为主力。但他曾亲眼目睹西凉兵为祸洛阳,宫中受害尤重,又岂能率兽食人?教化是唯一的办法,不得不然。”
周忠眉头紧皱,有些后悔了。
他一直以为凉州平定之后,天子会迅速东出,这才积极反击。若是如周瑜所说,天子要等并凉兵教化成功才出兵,那得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