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谌瞬间就听懂了虞翻的意思。
袁谭没必要玉石俱焚,汝颍系更没必要玉石俱焚。
土地是冀州人的土地,本来也没他们的份。为了冀州人的土地,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赌上汝颍人的前程,这绝非明智之举。
与皇权正面对抗的结果,他们已经试过一次, 结果有目共睹。
在胜负已分的情况下,明明朝廷表达了足够的诚意,还要负隅顽抗,无异于自取灭亡。
荀谌心中的纠结涣然消解,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
“祭酒言之有理,受教了。”
虞翻笑了, 转头对毛玠说道:“毛君何以得知王仲任与《论衡》一书?”
毛玠随即将自己认识薛综的经过说了一遍。
虞翻恍然,随即命人取来书稿,摆在毛玠面前。“这是我手抄的书稿, 上面有些批注是少年时所作。浅陋之处,还请毛君指教。”
毛玠喜出望外,看着那厚厚的一摞书稿,连声致谢。
“毛君不必客气。我这么做,也是奉天子口谕。”
毛玠很意外。天子关心荀谌,他可以理解。天子如此关注他,他就不太明白了。他和天子向无交集,与曹操的关系也谈不上亲近,曹操向天子举荐他的可能也不大。
“这是……天子安排?”
“天子说毛君清廉,有古士遗风。只是于德才有所偏颇,对实务也不够用心,或许做学问也是一条出路。大乱之后,百废待兴, 又值五百年大变之际, 希望毛君能尽一分力。”
毛玠既感激,又窘迫。
天子赞他清廉,却又批评他对实务不够用心, 显然是将他当作了迂腐书生。只是觉得他还不至于虚伪, 愿意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心从所愿,安心做学问。
“无用之人,竟蒙天子关心,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虞翻说道:“只要秉着良心行事,不论是为学还是入仕,有利于民,都不过是以不同的方式践行王道,毋须惭愧。”
毛玠点头附和。
荀谌却听得有些刺耳。这话说得,好像我没良心似的。
只是虞翻也没明说,他也不好主动认领,只好当没听见。
只是心里的后悔又增加了一分。
他当初想来讲武堂本是了解徐庶为什么要考讲武堂,而不是见虞翻。如今他已经见到了徐庶,也知道徐庶为什么报考讲武堂,何必再见虞翻,自取其辱?
明明知道虞翻是个狂士。
虞翻与毛玠聊得很开心,主题就是王充与《论衡》。毛玠听薛综说起王充之后, 就非常感兴趣, 向虞翻详细的请教了相关的事情。
虞翻坦然相待,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甚至说了一些《论衡》的不足之处,比如其思想内在的矛盾:杂揉儒门与黄老,却又不能融合。论人事则儒门,论天道则黄老,不能贯通。
由于王充本人出身寒门,虽然因才华出仕,但时间太短,官职也低,对施政的了解有限,相关看法有很大的局限,并无高明之处。
王充的优势在于他的不迷信古人,有自己的独立思考。
虞翻建议,如果毛玠有志于学,可以从这个方面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