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畴恍然,随即又问道:“话虽如此,度田也难逃恶名。今日度田,焉知将来不会有告缗令?”
刘和哈哈大笑,用快子指指田畴。“子泰,你这是因噎废食啊,不可取。且不说天子新政, 意在利万民,而非与民争利。就告缗令而言,也有其不得以处。你仔细想想,当时若不行告缗令,任由巨商大贾置田,还能等到百年之后才被王莽篡位吗?只怕大汉已经像秦国一样土崩了。”
田畴挥挥手。“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纵使度田、告缗能解一时之急,终究是饮鸩止渴, 绝非王道。”
“王道不是空喊几句道德仁义就会实现的, 夫子为鲁大司寇,也要诛少正卯,去三桓。”刘和幽幽地说道:“若是真有人觉得天子年少可欺,逼得天子行霹雳手段,就悔之晚矣。”
田畴苦笑道:“公衡,你真是变了。我真没想到,你会有如此激进的想法。”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军中将士大多这么想。”刘和端起酒杯,又道:“子泰,时势不同了,切不可拘泥于故事。以今视昔,有如以汉视鲁,不可等量而语。儒门不经一番脱胎换骨,恐怕难当重任。”
说完,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田畴若有所思, 微微颌首。
——
次日朝会, 刘协向与会的公卿大臣传达了相关的消息。
和田畴、刘和的意见一样,公卿大臣们都认为天子亲征最为合适。虽说审配不是袁绍,但冀州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哪怕就是走一趟,也是必要的。
这是冀州的特殊地位决定的。
天下十三州中,冀州并非户口最多,却以地势平坦,物产丰饶着称,自古便是上土,加上民风尚武,实力不可小觑。
往远了说,赵国胡服骑射,最有希望与秦相争。长平之战决定的不仅是赵国的命运,更是六国的命运。
往近了说,巨鹿之战是秦楚相争的转折点,光武则以河北起家,就连黄巾之乱的中心都在冀州。
如果不是天子变法图强,袁绍也许会再一次证明冀州的价值。
在这样的认识下,天子应该亲征邺城, 而不是委任大将。
先帝出于河间, 灵思皇后出于赵国, 这是天子与冀州的缘份,不可辜负。
看着侃侃而谈的刘和,刘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刘和就是东海恭王刘疆的后人,而刘疆是光武帝嫡长子,曾被立为太子十八年,最后因生平郭圣通被废,“主动”辞去皇太子之位。
某种意义上,他们这一系就是朝廷与冀州系矛盾的牺牲品,想必也对冀州人的执念感同身受。
审配之流要平定,但冀州人的执念也要化解,否则将来还会有事。
刘协与大臣们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亲征冀州。
山东的兵力是足够的,母须再从关中调兵,他只要带上虎贲、羽林等禁军即可。步兵、射声诸营就在太原,到了邺城之外,正好可以归列。
大体上意见统一,唯有如何处理袁术上,出现了一些分歧。
有人认为袁术有功,一举拿下了袁绍,为平定冀州创造了机会。
有人则认为袁术擅自出兵,而且越境攻击冀州,虽然有功,但违反朝廷用兵制度在先,不能不罚。
紧接着,就有人把话题转到了州牧的权力过大,再次提议取消州牧,只设刺史,尤其是限制刺史对军事的干涉。
毕竟现在能动用一州兵力的不仅是州牧,刺史也是可以的。
只有从根本上取消刺史的兵权,才可以避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