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阴的人都说,这家交到了大老爷的手里,恐怕是要败落了。存着这样心思的人也不少。前些日子丁管事就向太夫人提出了脱籍。把太夫人给气得,好几天都没有说话。可不知为什么,丁管事一家还是脱了籍。我表哥他们私底议论,说是丁管事拿了一大笔银子出来,又因为两代人都帮傅家管着田庄,和县里的一些胥吏交好,傅家前些日子为了田庄的用水曾和史家有过劈隙,是走了那些胥吏的路子才把史家给压了过去。丁管事请了那些胥吏出来帮他说话,傅家不得不放人。然后又有传言说,家里今非惜比,只剩个空架子,所以谁得银子都敢接了。”依桐说到这里,语气微顿,面露些许的迟疑。
傅庭筠早听得张口结舌。
管事敢自请脱籍,而傅家连个下人都压不住,竟然要买那些胥吏的帐…。
见依桐欲言又止,她不由急急地道:“还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
依桐闻言就看了雨微一眼。
雨微没有回避依桐,而是坦荡地道:“依桐姐,太太这几年跟着九爷走南闯北,九爷去了西北,家里的事全依仗太太,可不是当年那个养在深闺里的小姐了口这里有没有外人,你有什么话直管说就是。太太受得了。”
听这口气,雨微也知道依桐要说的是什么。
傅庭筠脸上不由露出些许的狐疑。
依桐这才低声道:“有商贾之家拿了三万两银子来求娶十四小姐,大太太不答应,可太夫人却……”。
十四小姐,是傅四老爷的庶女。
傅庭筠骇然起身:“怎么会这样?”她满脸的不相信,“这是谁说的?还有哪些人知道?”
既然不相信这是真的,为何还有问有哪些人知道?
只怕在九小姐心底,虽然觉得惊讶,却不得不承认有这种可能……。
依桐思忖着,眼底就流露出些许的怅然:“媒人已经见过太夫人了,只是大太太咬着不松口,还没有说定而已。”说着,略一犹豫,又道,“恐怕这件事迟迟早早会定下来四太太十分满意这门亲事,还为这件事和大太太闹了一场。”
傅庭筠预然坐下。
猝然间想起赵凌当初听到傅家有三座贞节牌坊时那不屑表情来”,…
他是不是早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傅庭筠有些茫然,喃喃地道:“太夫人老糊涂了不成?若是这样把十四妹嫁了出去,几位出了嫁的姐姐在婆家又当如何自处?”
“谁说不去”,”依桐的表情也有些黯然,“也不知道太夫人是怎么想的?”
是啊!
太夫人十四、五岁就嫁到傅家,从孙媳妇熬到太夫人,又主持傅家的中馈,几个儿女全是亲生的,没嫁人之前,她还不觉得,嫁了人,又有了跟着赵凌逃荒的经历,她回过头来这才觉得太夫人的不简单。这样一个人,虽然年纪大了,可也不应该犯这自伤毁家的错误啊?
念头一闪而过,傅庭筠表情一滞,望着依桐的目光骤然间呆呆的没有了焦点。
“太太,太太。”依桐吓得一个激灵,忙站了起来,“您,您这是怎么了?”
站在傅庭筠身后的雨微这才发现傅庭筠的异样。
她也吓了一大跳,轻轻地推了推傅庭筠的肩膀:“太太,太太!”神色慌张地喊着傅庭筠。
傅庭筠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表情显得有些晦涩,低声地问着依桐:“这两年,两位老爷可曾派人送了银子到家里?或是家里有什么为难的事派人请两位老爷拿主意?”
依桐有些不解,仔细地想了想,轻轻得摇了摇头:“没有!”
“明白了!”傅庭筠听着晦涩的表情中就平添了些许的苦涩,“别女固然重要,傅家的名声固然重要,可比起儿子来,这些都不算什么……,没有了儿子,哪里还有傅家……”
她的声音虽然轻若蚊蛐,可全副心思都放在她身上的依桐和雨微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两人不明所以地交换了一个目光。
雨微仗着这些年一直跟着傅庭筠,傅庭筠待她如家里人般,悄声问道:“太太明白了什么?”
她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大太太灌药了。
一直以来,她总觉得这是大太太瞒着太夫人干的。以太夫人的精明能干,不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来。
太夫人是看出来的,可相比儿子的前途和傅家的未来而已,太夫人不过是选择了退而求其次。
所以明知道她还话着,太夫人却连个口信也没捎给她。
她开始还以为太夫人是内疚,是不知道面对自己这个受了冤枉的孙女儿说什么……,现在看来,却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原本来纠结着要不要去看太夫人呢!
傅庭筠不禁自嘲地撇嘴一笑,道:“还好五老爷不愿意认我,要是真认了我,我只怕要被恶心死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雨微和依桐望着她都不禁流露出忧心仲忡的表情来。
这些事说了只会让人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