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闻言脸色一变,甩甩帕子嗤笑起来,扯着嗓门道:“哎呀!真不愧是二太太亲手调教出来的姑娘,方才拿出嫡姐的架子撵走了四姑娘,怎么,现在想把大伯母也一同撵走吗?”
胡妈妈脸色为难起来,虽然她也恨不得大太太赶紧出去,但三小姐在大太太面前毕竟只是小辈,的确不该那样无礼。她只是一个奴仆,即使是老太太身边的,也不敢对大太太越矩。
素雪瞧出胡妈妈难做,抿了抿唇,娉婷起身,冷色入骨转过身来,道:“大伯母,素雪并非有意想冒犯,只是眼下情况紧急,大伯母若是再要聒噪不停,那素雪只好请父亲代为决断了。”
说着往帘子口瞧了一眼。
帘外的二老爷目光沉沉,只是注视着里面,并不出言。
一旁的大老爷见大太太在二弟面前丢他的脸,心中一阵恼意,只恨不得冲进去把大太太拽出来。
大太太这边儿也羞恼,恼得却不是那个。
她怎么说也是江府长媳,屡屡在素雪这样的晚辈面前吃瘪就已经够让她没面子了,这下可好,素雪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儿搬出二老爷来压她!
按辈分她可是二老爷的长嫂,这江素雪动不动就拿二弟出来吓唬她,就吃定了他们大房全都怕了二房不成?
她越想越气,上前厉声道:“瞧瞧这狂妄的口气!我好歹也是你的大伯母,轮得到你对我指手画脚吗?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丫头!”
帘外的大老爷已经听不下去,大怒着要掀帘子冲进去,却被二老爷拦住了。
“二弟,你瞧瞧那恶婆娘……”大老爷咬着牙吼着,心中对二老爷愧疚起来。
二老爷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不要乱了方寸,又转过头去看着里面动静。
大太太方才那样骂素雪,二老爷心里也不好受,可更令他出乎意料的是。这回素雪居然是如此的冷静。
帘外大老爷已经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里面的大太太还在情绪失控地吼着。
“我这个大伯母还好端端的,你都敢出言顶撞,更别说是对着话都讲不出的老太太了!你拿着针东刺西刺。谁知道你存了什么心?该出去的是你!”大太太吼完,张牙舞爪地上前去要抓素雪的头发。
素雪以为大太太只会闹闹嚷嚷,没想到居然会对她动粗。
她本能用手去挡,却忘记手上还拈着一根针。
大太太刚巧撞到针尖儿上,疼得哇哇大叫,连忙缩手。
二小姐上前去扶住大太太,抬手一看,大太太的手指被针扎了一下,殷红的鲜血溢出来,吓得二小姐也惊呼起来。
一屋子人顿时乱作一团。
本来已经昏睡过去的老太太也微微转醒。这房间乱哄哄地,吵得她耳中也隆隆作响了。
“雪姐儿……谁在吵啊?”老太太伸出手胡乱舞了两下,被胡妈妈握住了。
胡妈妈不敢直说,只是转过脸去怪罪地看着大太太。
没人应声,老太太又皱起眉。喃喃道:“哎哟疼,疼啊……”
素雪看着大太太手指上的血,又看了看身后的老太太,咬咬唇道:“素雪不敬,害大伯母受伤。只是眼下祖母的病情不能再拖,还请大伯母先行回房包扎伤口,素雪针灸完毕。再亲自前来请罪。”
言毕快速回到老太太床头,对胡妈妈道:“快把祖母放平。”
又转身取来三菱针,扶住老太太的头,要朝她头顶的四神聪刺去。
大太太本还消停住了,但见素雪居然要把那样粗的一根针刺进老太太的脑门儿,又拔高嗓门儿吆喝道:“瞧瞧。瞧瞧!三小姐这是想要了老太太的命啊!”
眼下素雪正在把一枚长长的三菱针对准老太太的脑门儿,连胡妈妈都惊住了,更别说是一旁的小姐们。
虽然她们都听闻过针灸疗法,但这样又长又粗的一根针,要直直刺进脑袋里去。光是想想便觉得骇人。
一众的小姐丫鬟都吓住了,大太太手一挥,怒道:“胡妈妈你做什么吃的?还不赶紧拉住三小姐?三小姐这是想害死老太太啊!”
这回连胡妈妈眼中都有了疑惑。
在这样的压力下素雪根本没办法好好施针,她收回手,转过脸来看向大太太,皱眉问道:“大伯母,老太太是素雪的亲祖母,素雪恨不得她立刻好起来,康健安泰,又怎会想要害死她?”
大太太却是一哼,目光已经带上了狠戾,只要能阻止这边施针,老太太那儿出了任何意外,她江素雪都脱不了干系!
想着便哂笑道:“别一口一个祖母叫得那么亲切!你这小妮子心里头想的什么我会不知道吗?当年老太太恨极了你那卑贱的生母,连死了都拦着不让她进祠堂!这些年老太太待你那样苛刻,你也死活不肯进屋给老太太请个安,谁不晓得你们祖孙俩早就抓破了脸皮?眼下看着自己要出嫁了,才作张作乔地贴上去,却不料在老太太心底里压根儿就没把你当做嫡孙女儿,所以你就索性趁机报复,想置老太太于死地!”
素雪安静听完,只是苦笑一声。
老太太不喜欢她,二太太恨毒了她,江府人都不待见她……这些,她一早便知道了。
如今被大太太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儿一口气讲出来,她反而不可怜自己了。而是可怜大太太。
她处在这样尴尬的身份,连名字都照着庶女的位分取的,这也实在是憋屈。
可她一来到这个身体里便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了,甚至于,连自己的未婚夫都想要害死她。
但至少,她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努力想要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