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门心思在杜鹃这边,竟忘记了妙梦那头,想来也是,在众人的面前挨了训斥,一定难受着。
妙梦这丫头性子直,心地善,是个性情中人,之前她不过一句“你和千柔才是我最信任的”,妙梦就感动得潸然泪下。杜鹃那边她可以有许多办法整治,可如果因此而伤了她和妙梦之间的情谊,就得不偿失了。
靠在迎枕上等了好一阵,帘子才再次动了动,进来的却依然只是千柔一人。
素雪坐直身子紧紧盯着帘子口,以为是妙梦不敢进来,可那帘外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小姐,妙梦她……说她理应受罚,不敢回来。”千柔说完,有些无奈地低了低头。
素雪轻嗤一声:“死丫头,还跟我较上劲儿不成?”
说完掀开锦被就要下床来,千柔连忙上前扶住她:“小姐,夜里外边冷,您还是……”
“知道外边冷,那丫头还跟我怄气不回来?”素雪有些气结地说着,两步走到镜台前。
千柔见她心意已决,也不敢多说,取来兔毛滚边对襟袄子和貂裘大氅为素雪穿上,又去拿来一只刻丝珐琅小手炉给素雪暖手,打起帘子出门去,提一盏小灯笼在前头引路。
这样寒冷的夜里,青石甬道上已经鲜少有人来往,太太小姐们早就回了屋子不再出门来,丫鬟们也乖巧候在房内,毕竟谁愿意大冷天儿出来受冻?
可偏生她这儿就有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死丫头。
素雪一面迎着刺脸的夜风往前走,一面想着等会子把妙梦带回去了非得好生给她正正筋不可。
正琢磨着,转角处忽然出现一个人影,素雪还未看清是谁,对方就撞了上来。
“哎呀!”她似乎被撞疼了,还倒退了两步。
素雪这回倒是稳住了身形,没有硬碰硬地撞上去,千柔提了提灯笼去照,才看清对方的脸。
原来是二太太房里的丫鬟珍珠。
不知是因为在外边吹了夜风,还是因为方才那一撞,珍珠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头发松散,目光慌乱,瞧见来人是素雪,连忙躬身行礼告罪。
素雪瞥了瞥珍珠的来路,从这边儿过去的抄手游廊途径西厢房前,再绕过去便能出垂花门到外院。
再瞥瞥珍珠,两手空空,连个灯笼都不提,方才脚步那样匆忙,撞上她以后又这样惊慌。
府里东厢住着嫡出的大爷江永弘,庶出的便住在西厢房这边,三爷江永坤还小,没有分院住,由乳娘照料着住在赵姨娘旁边。因此这西厢房,就住着二爷江永骏。
素雪眸光微敛,莫非……
“这些天儿母亲操办府里年事,都累着了,你不在一旁伺候着,往外跑做什么?”素雪语气淡淡地问,目光却死死盯着珍珠微低下的脸。
暗红色的灯笼光映出珍珠光洁的额头,她顿了好一阵,才抬头笑笑道:“二太太有秦妈妈和惜香照料着,小的遵二太太嘱咐,把明日需要购置的清单子和银两送去分发给外院。”
素雪听完,点头道:“分发完了就快些回去吧,母亲近日操劳,你要记着尽心伺候。”
“是,小的一定尽心伺候。”珍珠说这句时,已经缓和了不少。
…素雪温和笑了笑,转身同千柔继续往前走。
灯笼的红光渐渐远去,珍珠捂着心口大舒一口气。
走出了好一阵,千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她……”
“不用多说,我自有计较。”素雪目视前方平静地打断千柔的话。
又折过一个转角,沿着花墙子走到垂花门口。
素雪驻足没有再往外走,提着千柔留下的灯笼候在内侧,回过头目光幽幽地望着冷寂的夜空,二太太,珍珠,江永骏,大太太……
终于,有人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可光是这一点儿还不成,逮住一个珍珠不算成事,素雪想要的,是一个能牵扯出二太太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