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过神来,裴烨已经走到了跟前,正微蹙着眉看着她,似乎不能理解她的愣神。
素雪快速敛了敛目,这才反应过来好似从方才开始她就一直盯着他们瞧,也难怪裴烨会觉得她目光突兀了。
想着便连忙引开话题,道:“裴大少爷不在京里,怎也到江南来,还恰恰好来这座寺庙,这座后山?”
听到素雪这句问话,多福低着头闷声笑了,他就等着看少爷被当面揭穿,到时候碰一鼻子灰,尴尬收场,也好赶紧回京去。
夫人已经下了十二道急令,再不把少爷送回去,他这个无辜的小仆从就得等着屁股开花。
可谁料裴烨竟是不慌不乱地笑了笑,道:“这静宁寺的住持与家母乃旧相识,因此这寺庙裴某年年都来祭拜,趁着家母礼佛听经之时,便到这座后山上逛逛,寻一丝清幽。”
多福咽了咽口水,什么时候开始,少爷说起谎来都脸不红心不跳了?
“裴公子当真好雅致。”素雪轻轻一笑,指了指二小姐离开的方向,道,“听说沿此而上能有罕见美景,定是裴公子不愿错过的。”
裴烨朝素雪所指的方向望去,莞尔一笑移回目光来,猛地瞥见素雪腰间魏紫色攒花结如意绦旁边那若隐若现的一块佩玉。
他不禁笑得更开了,道:“沿此而上便只有怪石嶙峋,当下才是风景独好之处。”
他说着,看向不远处那片荒芜空地,道:“眼下来得不是时候,否则这儿当是遍地开满秋海棠,正所谓‘横陈锦彤栏杆外,尽收红云洒盏中’。那般美景才当真醉人。”
“原来裴公子也喜爱秋海棠。”素雪不禁动容。
再看了看裴烨。笑容清朗,明眸皓齿,一看就是从未吃过苦受过罪的勋贵公子。
他说他也喜欢秋海棠。素雪虽然惊喜,却也有些不信。就算真的喜欢,恐怕也只是简单的附庸风雅,其中深意,哪会是一个贵族公子爷能体会的?
秋海棠,是相思断肠之花。
思及此,又道,“可惜秋海棠喜温暖,不耐寒。南山半腰上也能长出秋海棠了?”
多福险些嗤的一声笑出来,少爷这是头一回来这静宁寺后山,竟也敢信口胡诌,这回碰上个不好哄的主儿,想不露出马脚都难了。
裴烨看着那片空地,顿了顿,忽而笑道:“不如这样,裴某愿同江小姐相约于秋日,等那时再访此寺,再登此山。便知这儿究竟能不能长出秋海棠了。”
素雪心下一动,也想一睹这山中海棠盛景,可她如今毕竟只是个闺阁女子。似乎不便轻易应下别人邀约,顿了顿,只道:“若是有缘,自会再有机会的。”
“那江小姐这便算是应下了?秋日之约,不见不散。”裴烨笑得意气风发,目光再次落到素雪腰间那块佩玉上。
素雪不禁一愣,看向身旁的妙梦,妙梦却只是抿嘴而笑。
素雪无奈回过头,她这样婉拒也被当成是应下了?大历国的男子都这样热情豪放的吗?可她之前脱他衣裳为他疗伤。他还扭捏来着。
正疑惑着,忽见裴烨的目光停留在一处。她心中一愣,下意识地明白过来。连忙以袖挡了挡,低声道:“裴公子前来游山是为着寻清静,那素雪就不打扰了。”
说罢起身便要往山下走。
他一定是看见她腰间的那块玉了。
不知为何,素雪忽然心虚起来。
早知就不听妙梦的唆使了,她之前还嫌弃这块玉又大又丑,可后来想着要出远门,就鬼使神差地戴上了。
这下可好,被他撞见了。
本来也不算得什么尴尬事,可她心里就是别扭得慌,别扭得不停在心里暗骂自己怎就这么点儿出息。
她不想再做多留,便寻了由头起身要走,裴烨眼神一慌,连忙道:“江小姐这样急着走,莫非有急事?”
他说得不咸不淡,步子却不知何时移到了素雪前面,刚巧挡住她的去路。
说到急事,倒还真有一件。
她思索一阵,才道:“素雪与家姐同来山中,却不巧走散了,因此要急着回去请人上山来寻。”
说完又凝视着裴烨,道:“裴公子山下可有人手?若是方便的话能否请上来?”
能有现成的用自然是更好,也省得她再来回地跑。
谁料裴烨听完竟嗤地一笑,道:“江小姐使唤起裴某来倒是丝毫不客气啊。”
想着之前在马场树林的时候,对他就毫不客气,甚至还光天化日之下扒了他的衣裳。
素雪愣住了,连他的命都是她救下的,还客气什么?连几十万的参都送了,可见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怎么到这时候出点小力都不情不愿了?
但见裴烨都那样说了,素雪便眉头一皱,道:“既然裴公子不方便,那素雪便自行去请人了,告辞。”
说罢低头绕过他,快速往回走。
裴烨脸色一变正欲开口喊住她,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素雪一惊,回过头来四下张望。
那声音,是二小姐?
厢房这边,老太太等了大半晌也不见素雪和二小姐回来,正念叨着:“当真是玩性不改的泼猴,跟去多少个都一样,一玩起来就瞧不见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