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拥有时永远不知道失去后会是怎样的痛苦,因为太美好,而忘记了珍惜。
御膳房外,禁宫武士太监们跪满一地,一眼扫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刘瑾谷大用等人呆立无言,他们的神情充满了困惑,他们不理解,为何陛下生命危在旦夕时,太子却固执地在御膳房捣鼓什么羹汤。
他们不懂是因为多年的内宫争斗而失去了心中最后一块净土,朱厚照不一样,很幸运,这块净土在他心中还存留着,所以他常做出被世人认为任性荒唐的事情,在这人心早已冰冷的朝堂,容不下一个心还热着的少年。
或许世上只有秦堪懂他的感受,因为秦堪心中也存着一方净土,不多,但存在。
御膳房的门紧紧闭着,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时伴随着碗碟摔碎的脆响,每响一次刘瑾谷大用他们的脸颊便狠狠抽搐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刘瑾忍不住了,扭头看着秦堪:“秦千户,殿下这……唉,万金之躯怎能在御膳房这种地方鼓捣?他若不开心,杂家寻几样令他开心的物事来不就可以了么?昨儿个广西布政使还派人送了两只老虎进京,殿下在笼子外瞧个小半晌就开心了。”
秦堪摇头:“刘公公,殿下不是孩子了。”
刘瑾一呆:“杂家看着殿下长大的,怎么不是孩子?每次殿下不开心时,杂家弄几样新奇玩意儿送到他面前,殿下就笑了……”
秦堪笑了笑,淡淡看了刘瑾一眼,目光中的同情之色一闪而逝。
刘瑾脸色渐渐阴沉起来,那抹闪过的目光他还是捕捉到了,心中不由有些愠怒和不解,他不明白秦堪为何用同情的目光瞧他。
是的,刘瑾不懂。
从弘治九年进东宫服侍太子开始,直到朱厚照登基以后。刘瑾一直拿朱厚照当孩子糊弄,这也是他将来最大的取死之因。
一个多时辰过去,御膳房里忽然传来朱厚照欣喜的叫声。
“秦堪,你快进来,尝尝这个味道,好像比以前强很多……”
秦堪看了刘瑾一眼,微笑着走进御膳房。
或许是上天垂怜,毫无下厨天赋的朱厚照不知在御膳房里怎生鼓捣。竟真被他弄出一碗尚算可口的羹汤。
秦堪尝了一口,笑着向他竖了竖大拇指:“有进步,确实强多了。”
朱厚照被薪火熏得黑漆漆的脸露出了笑容,兴奋道:“来人,把这碗汤端到乾清宫去。”
刘瑾急忙进来,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碗凝聚了太子心血的羹汤。
…………
…………
一名宦官脸色煞白地闯进了御膳房,见到朱厚照后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太子殿下,陛下刚才……刚才又吐了血。”
朱厚照浑身一颤。喜悦的神色荡然无存,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身躯摇晃着左右四顾。秦堪心中一沉,朱厚照茫然失措的无助眼神令秦堪的心腔仿佛狠狠抽搐了一下。
“还楞什么,赶紧去乾清宫啊!”秦堪大声喝道,此刻也不管什么君臣礼仪了,他有种预感,今晚将是弘治帝的大限,错过最后一面,朱厚照将会悔恨终生。
朱厚照如梦初醒,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扭头便跑,发疯似的冲出了御膳房,一众武士和太监急忙紧紧跟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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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内,淡淡的檀香在殿内萦绕,榻前两个紫金香炉内。袅袅的青烟扶摇升腾,静静的大殿内充斥着一股死亡来临前的味道。
无数太监和宫女伏首跪在殿侧,神情哀恸地注视着床榻上的大明皇帝,张皇后穿着凤袍,捂着脸呜咽哭泣。却不敢大声,仿佛怕惊走丈夫那一丝脆弱的生机。
太医院的太医们跪在殿门外,两名主治皇帝疾病的太医刘文泰和高廷和神情犹为哀苦,身如筛糠般不住磕头。
乾清宫的床榻边,吐过血的弘治帝终于悠悠醒转,目光呆滞地盯着殿上金漆雕栋的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