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邃摇头笑道:“不过小弟见到卞玄仁与陆士衡,士光兄弟寥寥数语便离席而去,此事可值此行呢?堂兄。”
“卞粹卞玄仁!?”王敦与王导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不由得面面相觑更是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王邃乃是亲眼所见,心中的震撼感觉已然过了劲儿,见两个堂兄如此失态也不以为然道:“卞玄仁作风不需多言,衙门口处我已打探过,胡毋辅之与昨夜被捕之人皆是卞玄仁负责处置,另有呼雷阙两名副执事级的人物监管,事情远比你我兄弟想象的严重。”
王导深有同感道:“怪不得王衍回府之后,整个清谈党人便没了动静,来这水比你我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王敦点了点头道:“卞玄仁与陆士衡乃是至交好友,有其点拨想来江南士族不会趟这浑水……嗯……凡是我琅琊王氏门人皆要暗中警告切勿轻举妄动,免得惹祸上身,此时此刻我倒想王夷甫要如何处理此事了!”
王邃喝了几口茶道:“世儒早去了王夷辅府邸,一有消息定然送回。这一次幸好两位兄长深思熟虑,否则一旦我王家有一人表态,后果便不堪设想。”
说道这里王敦与王导皆是暗自庆幸,如果琅琊王氏不是兄弟二人共执牛耳,怕是此刻早已有人陷入是非之中。就算最后可以侥幸脱身,日后被牵扯的支脉都将因为这件事儿而被陛下留意,难有晋升。
如此一来琅琊王氏也必然受其牵连,逐步衰落。
“仅仅如此怕是不够,撇除关系对于我等没有任何好处,时机便在眼前何不抓住呢?”王导神色一动,着王敦与王邃颇有深意的道。
“落井下石未免太早。”王邃想了想道。
王敦在一旁却是笑道:“茂弘所言不错,眼下事情尚未明朗,我等也是判断。可使人在细枝末节处略作点拨,试探朝堂态度,若得反应再正式上书,如此可如陛下之意!”
王邃见状又是摇头道:“我此事不可心急,若真是陛下要戒这骄奢之风,清谈之党还好,但若不是此时过早行动怕是反树强敌,不若观察数日再说。”
王敦乃是王基这一支脉的领头人物,王敦则是王裁这一支脉的领袖,而王遂虽然在外没有王敦,王导知名,可也是王会这一支脉的话事人之一。从族内关系上来讲,只是以王敦,王导为主而已,实际上大家都是各自族群的带头人,彼此地位几乎是不分上下的。
若不是琅琊王氏的各个族群都遭受了严重的损失,这几人想必皆是各自为政,谁也不会干预谁的立场。只是如今为了振兴琅琊王氏,不得已联起手来在这刚刚融合的汉朝朝廷中求生存罢了。
往日里大家各有投靠,但遇到这样关乎族群生死的问题,彼此私下里还是交流资源的。只是王敦与王导也是貌合神离,便可知晓放在正常状况下所谓的名门大族指的不过是一支一脉,从来不是一大族内的各个支脉同在一起那么简单。
王邃坚持不轻易做出任何的反应与试探,王敦与王导自然也无法强求。大不了便是王敦与王导两族去做,有功是两族自己的,有过也是同样自己负责而已,这种事情只要表态便算结束,没有任何争论的必要。
“三位兄长都在,甚好甚好!”一稚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只见一名少年未及弱冠,尚有几分稚嫩的快步走来,眉宇间颇有庆幸亦含隐忧,正是琅琊王氏的另一支脉王正的第三子王彬,也是这一支脉在许都的唯一之人。
见王彬打探消息而回,王敦,王导,王邃皆是起身相迎,兄弟四人落座后王敦便问道:“这一遭辛苦世儒,可是得到什么消息?”
此话一处兄弟三人脸上都是有了几分尴尬,那王衍派人请王敦,王导出面对江统施加压力。可王敦自称抱病在身没有前往,王敦也被王导强行留住,于是这两位便无法出现在公众面前。王邃素来与江南人物颇多交流,对江南士族的打探自当是王邃前往,于是乎这前往王衍府中慰问的任务便落在了未及弱冠的王彬身上。
王彬苦笑道:“王夷甫气态超然并未有所刁难,只说请兄长安心养病便是。但清谈党人之中多有鄙夷神色,这点气量小弟还是有的。”
王导摇头道:“王夷辅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撕破脸皮,但其他人之态度也说明了对于我琅琊王氏的失望,但凡事皆以本族利益为主,又岂能被他人所左右呢?哼!”
“据说王夷辅在众人散去后曾经登门拜访江应元,此事可是当真?”王邃在一旁问道。
王彬正色道:“小弟在清谈党人之中混迹许久,未曾听闻有人提及。但外面确实有此消息,想来并非是清谈党人所散布。但小弟与王夷辅也不过是匆匆一面罢了,在王府等待许久皆是没有消息,因此返回。”
“嗯……来事情果然复杂,怕是只有亲近之人才能探得消息了。”王邃听罢沉思片刻说道。
“不错,此事并非针对世儒所做之防范,就算清谈党人之中,了解详情之人怕也是不多。”对于王邃的判断,王敦与王导皆是表示赞同。
王彬道:“小弟观察许久未见山季论,庾子嵩,阮宣子等人,想来是与王夷辅商议应对之策。好在回转途中小弟打听到一件事,这才放心归来,否则小弟还准备去寻几位友人帮忙打探消息。”
“什么事?”见王彬说道这里甚是严肃,王导等人情不自禁的问道,皆是十分关心外面的局势。
王彬调整了呼吸缓缓说道:“据悉王澄等人冲撞的并非是尚书令江统的车驾……而是大将军的车驾。”
“什么!?大将军!?”
“姜伯约!?”
饶是王敦,王导与王邃皆是名士,城府极深,此刻听闻也是忍不住惊呼,一个个目瞪口呆,呆若木鸡半晌没有后文。
王彬苦笑道:“消息来源仍不得而知,但小弟推断当是无错。若是尚书令车驾,胡毋辅之等人就算醉酒也不一定敢辱骂冲撞……”
“这就对了,大将军素来简朴,不喜修饰,其车驾不过寻常小富之家罢了。否则给胡毋辅之十个胆子,也只有捂着屁股跑回府的份儿,怎敢当街冲撞呢?”王敦首先缓过神儿来,摇头叹息不已。
“有眼无珠,有眼无珠!”王邃在一旁也是喃喃不断。
“呼……”王彬说出此事,心中好似轻松一些。
“世儒还有消息?”王导见了问道。
“其他倒是无关轻重,不过是逸民调任快要发下罢了。”王彬不以为然的说道,如今王彬乃是吏部尚书的府掾,对于朝中任命调遣之事往往有所了解。
“本来就算陛下有心处理此事也是没有机会,如今送上门去……哎!嗯?裴頠裴逸民!?”王导听罢也是不觉得如何,可话不过说了一半,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猛然叫道!
“正是裴頠,兄长何以如此大惊小怪?”王彬见状问道,甚是好奇。
到王导的失态王敦与王邃也是不解,但又觉得好似找到了什么要点。便在此时但听王导缓缓说道:“大家莫要忘了裴逸民亦是清谈名士,其名望才辩几乎可与王夷辅并驾齐驱,然其主张多与王夷辅等人针锋相对,这一打一升之间,事情还不明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