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桃豹沉吟道:“陛下大军已然无法更改路线,但据悉各路兵马皆由他路而行,三日之内当进入平原郡北方,然后一路南下。我等聚集清河军力在此,若是随之一同前往,或可解高唐,平原之危?”
后汉早已洞悉了汉人兵取东西,伺机立足的策略,前往东路救援的军队当然不只有汉帝刘渊一路人马。只是从黎阳一路追杀汉军,沿途大小七八战,汉将祖逖与邵续,曲特等人多方筹划,利用地势,城池,河流等屡屡伏击后汉偏师,使得刘渊这数万大军三日内推进不足一百五十里,如今才勉强抵达阳平郡内,距离汉军筑防的发干等城池,还有数十里的距离。
这个时候想要更改方向,大军如何拼命也只能延期抵达平原,而沿岸的汉军届时会有怎样的动作也是难以预测的。
“鄃县距离高唐之近不逊于平原城,何必舍近求远?”清河猛将崔京手捻须髯,温和说道。
桃豹顿感脸上火辣,微微垂首不语。清河郡东南边境之地乃是鄃县,即是眼下众将所聚之地。由鄃县继续向东南方向不过五六十里,便是平原郡内的高唐县,可是相当之近了。桃豹提议清河人马跟随援军绕到平原郡北部,然后由平原郡北部前往平原,高唐作战。
这舍近求远的办法其实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但身处距离战场数十里之地,反而去思考绕路作战的方式,汉朝大军为胡人带来的巨大压力也可见一斑。胡人的军力北上休养就食一部分,被汉军迷惑正在赶来有一部分,东方各郡基本上都是倚靠郡内的战力支撑,面对汉军自然在军力上落了下风。
那高唐城外围超过十万的汉军,绝不是清河郡内的兵力能够击败的,更不用说救援高唐或是平原了。实际上平原郡内的茌平,聊城等地已经被汉人攻陷占领,而清河的兵力方才集结完毕,不是说后汉的地方军队反应有多么慢,而是汉人的攻势着实是迅猛。
张敬看了看众人,也是淡淡的说道:“汉军对此早有防备,边境之上已有驻军,有此向高唐进发,必是一番苦战。”
崔京目光微微收敛,转而看了许久没有表态的石勒道:“祖逖等汉人占据阳平郡半壁,以及平原郡大半,汉人既防备我等有此向高唐,倒不如虚晃一枪前往灵县。”说到这里,崔京早已起身来到地图之前,随手一指,把众人的视线由清河郡东南一角,拉到了南方一点。
“灵县距离平原境内的博平仅有七十里路,而博平又是汉人第二道防线最为脆弱的一城,集我清河人马攻略此地想必不难,如此可配合陛下的主力大军从北侧夹击祖逖等汉人,尽快引我朝主力人马打通道路。”
不知何时石勒已经来到了崔京的身旁,抚掌笑道:“此亦我与张将军之意思,只要陛下大军一路顺畅,加上其他援军由北方而至,汉人首尾难以兼顾,高唐之围必解!”
张敬此刻也是走到众人之前道:“我大军悄然离开鄃县,此举不可使汉人察觉,哪位将军愿引一军留守于此,牵制汉人?”
鄃县距离高唐实在是近,汉朝的大军又是早早的做出了防范,一旦鄃县屯驻的人马忽而奔赴南方,必然会引起汉人的注意。以汉人雄厚的兵力分兵前往支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因此这一战的首要关键在于瞒天过海的悄然离开鄃县,使得监视鄃县的汉人以为清河郡主力人马仍在才行。
桃豹慨然道:“东方局势便看我清河郡之战,我愿留守鄃县。但还须各军留下旗号,用来掩人耳目方是。”
……
“胡骑犀利,城外短墙当大量建立,使其难以近城。”汉军大将诸葛京率领三千汉军急急赶到了博平县,在与县内数百杂役汇合之后,便开始了博平县城外围防御工事的构建。
“东郊之山虽为丘陵,盛在林木茂密,内中可藏一营,危时方出可收破敌之效。”驻马丘陵,诸葛京向东瞭望,井井有条的说道。自有数百汉军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下前往丘陵探查地势,准备潜藏。
“哎……此城地属本郡北陲,城郭不高,墙体亦薄,实乃我军防线之弱点。偏又三面平原,一方丘陵,纵然藏兵遇到用兵老辣之辈也是无用。可惜,可惜……”诸葛京家学渊源,胆略出奇,眼见这博平县不过是一座小城,驻军不过两三千人已是极限,又没有什么利于守御,可以利用的资源,不由得长吁短叹。
随军大将司马繇在旁宽慰道:“好在清河胡人尽数屯驻鄃县,据此数百里之遥,前方更有祖士稚运筹帷幄。只需将各县防御工事建设完毕,便可凭此拖延胡人主力人马之脚程。平原之战我朝势在必得,决不可让胡人及早抵达。”
“发动城内百姓一同动工,今夜之前绕城掘堑一周,所掘土石尽数用于城外矮墙。胡虏之中亦有强手,不可不防也……”曾经出使邺城,诸葛京深知胡人能为,此刻想起难免不敢的说道,那胡人当中确有人物啊!
……
“汉人并无追赶!”几骑斥候飞奔追上了大队,气喘吁吁的叫道。
听到后方并没有汉军追杀,数千胡人步骑总算是松了口气,不少人都是就地坐在地上,背倚树荫休息。
段叔军示意各军原地歇息,返身下马叹道:“汉人兵力雄厚,凭我平原郡微薄之力实难撼动也!王延虽是善守之将,高唐人马并非当年北营之军,这般声势怕是要……”
“哼!段涉复辰强行带走了数千精锐,导致本郡兵力不敷使用,如今他倒是在黎阳潇洒,可苦了我等。”段部大将段顺气哼哼的把长枪戳在地上,任凭那枪杆急速摆动着,嗡嗡的声响便如同众人眼下的心境,甚是烦躁。
段叔军仍是保持站姿,负手在众将围城的圈内转了几圈道:“段叔已是族长,顺弟不可轻之,这一战折损千余弟兄,来日再战形势更加不利。然唯有我等奋力攻杀,不惜牺牲,方可支撑到大军来援。”
“话虽如此,可汉人三番五次迎战尽是万余兵力,如何能有拖延之效?”段顺想起每一次作战汉人只是一角的兵力迎敌,坚守阵势也不追赶,这样明确的战术沉稳的打法,想要诱敌伏击也是绝无可能的,硬拼下去又是自己吃亏,顿感气馁。
段叔军抬手握住那插在地里的大枪,奋力抽出抛给段顺道:“我军如此,其他各路人马同样再努力去做,此刻无法着眼大局,唯有做好本分而已。若是人人放弃,不去尝试,高唐一失,平原危矣!”
说话间一骑扬尘而至,一名壮汉飞身跳下战马哈哈大笑:“好痛快的一战,这两名汉将上次被其跑掉,这一次终未失手!”两颗鲜血淋漓的首级被抛到人群之中,看那眉目面孔显是汉人。
疆场征战惯了,手上斩杀的敌人都数不清,在场众人对此血腥的场景都是习以为常。段叔军见众人眼中都有了振奋的模样,微微一笑道:“对亏有鸯弟冲锋陷阵,汉人想必震怖。”
这汉子名唤段文鸯,乃是段部之中无人可挡的猛将,自幼膂力惊人,勇猛无敌。段部凭借六千余人先后数次与汉军在高唐外围激战,皆是凭借这段文鸯高超的武艺,强悍的战力才与汉军杀个平手,不至于大败。
“明日再战,我等取汉军主将首级!”段文鸯豪气冲天的叫道,战阵的刺激让这汉子兴奋异常。
“明日?怕是今晚。”段叔军颇有自信的笑道,众人不觉一振,纷纷投来询问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