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平城外,后汉步骑眼睁睁看着汉军警惕戒备,进入了战斗状态。即便是石勒,崔京,张敬等一干主将,在急行军百余里小心谨慎的掩袭失败后也是显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城池虽小,可看城外矮墙林立,鹿角遍地,唯有一条笔直的大道直通城门,便知道守城的汉军有多么的棘手。
“汉军守将不知何人……”望着博平城头灯火通明,石勒微微叹息道。
“诸葛……或是诸葛京?”崔京抬头望着城上的大旗,不假思索的说道。汉军之中名唤诸葛的人并不多,能把博平城布置的好似铜墙铁壁的更是凤毛麟角。诸葛瞻地位超然,素来镇守两淮,对河北的熟悉的怕是只有诸葛京了。
“原来是他……”石勒忍不住沉吟起来,当年诸葛京出使邺都的事情自己也是有所耳闻,这人刚柔并济,意志坚定,若是固守不出,想破城并不容易。
几十名骑士飞马而回,对于前方不到半里的矮墙做了仔细的观察回报。崔京一挥手,几十骑各自散去,迎着石勒询问的眼神道:“多有未干土石,似是刚刚建成不久,破坏起来当是容易许多。”
石勒闭目思索片刻道:“陛下大军不知何日抵达,但形势如此紧迫,陛下定有办法迅速攻破汉人防线。此城既有准备,但毕竟城池矮小,若能攻克当便于我军在平原境内作战,也算是落脚之地。”
“崔某不才愿引一军拔之!”崔京须发喷张慨然道。
“分你一万步卒,破除此城外围建筑需要多久?”石勒甚是看重崔京道。
“四门皆除怕要两三个时辰,若是只顾两侧一个时辰足矣!”崔京拍着胸脯说道,对于自己的判断很是信任。
石勒点了点头,抬头道:“给你两个时辰,只需北门,东门即可,传令骑兵休息,方圆二十里戒备!”
“是!”崔京闻言颇有不悦,但有的仗打也是不觉扫兴。
后汉人马开始动作,城上的汉军看得清楚,此刻人人抖擞精神,亢奋于平原大胜,更亢奋这即将到来的血战。
……
乐平县,汉军在阳平郡内最后的一处城池,祖逖以及万余汉军正在县内休整。虽说与后汉的骑兵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可汉军仍是狼狈不堪的样子。为了避免遭到后汉骑兵队伍的攻袭,祖逖等各军仓促之间丢掉了大量的军械与物资才堪堪的避过胡人的追击。
眼下的乐平也不过是暂时的歇脚,城中的汉军都在各自收拾行装,整理辎重,退兵仍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毕竟凭借万余汉军连胡人的先锋铁骑都抵挡不住,白白牺牲毫无意义,唯有不断的退兵才能等待合适的时机。黎阳之战证明了祖逖的军事天赋,数日来的奔波很是劳累辛苦,让人感到郁闷,但汉军仍是坚信祖逖的领导是没错的。
军中不少都是曾经的晋国兵将,河北户籍,胡人骑兵有多么犀利不用想都有切身的体会,在数万铁骑的面前接二连三的避战走脱,这本身就说明祖逖有着非同一般的预判以及决断力。
“刘渊不愧塞外之雄,这番进兵已将我军布置完全打乱。”祖逖召集军中将领商议敌军动向,未曾言及其他,对于刘渊先行赞叹起来。
对敌人的赞叹并没有引起在座将领的反感,实际上面对敌人唯有正视才能击败对方。不承认眼前的事实,或是口舌上的侮辱对于取胜没有任何的帮助,反而只能证明内心的恐惧。
大将裴邈近来几天少有下马的时候,此刻坐在椅子上感到十分舒适,闻言嘿嘿笑道:“殿下连克平原,高唐,这乐平城对于我军也失去了意义。探马仍没有回报,说明我等还有些时间,接下来是要退往聊城么?”
乐平县地处阳平郡东侧,继续向东七八十里便是平原境内的聊城,由聊城向东南一百五十里以外才进入高唐境内。汉军若是按照正常的计划退兵,无疑是先行往聊城再作打算。
祖逖摇头道:“聊城防线是早已拟定好的作战方案,若无意外本不应便改。”听得出祖逖话中有话,裴邈,祖约等人并没有言语,而是紧盯祖逖接下来的言语。
“刘元海能轻而易举的破掉我军第一道防线,必会乘胜追击,胡骑抵达的时间怕是要超乎我等预料。若是要退,怕是没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众人都明白了祖逖的忧虑何在。后汉骑兵能够在阳平郡内把汉军杀一个措手不及,自然不会有丝毫的放松,更会加把气力的奔着乐平,聊城方向而来。而高唐与平原以西,一百五十里的空旷地带只有乡村,并无城郭,乃是最适合的胡骑作战之处。
汉军即便放弃乐平,前往聊城,聊城也不过是第二个乐平。放弃了乐平,还有聊城可以退,放弃聊城,便唯有高唐了。可从聊城到高唐有一百五十里的距离是没有任何城郭的,面对数万铁骑的追击,只是凭借丘陵这样的地势是无法阻挡对手的,更不用说一百五十里的距离足够铁骑追上汉军的双腿了……
依照原本的计划,唯有一条死路!
抻了个懒腰,裴邈带有几分戏谑的说道:“士稚不妨直言,相信在场之人无不以士稚马首是瞻。”
祖逖决然道:“茌平有水军看护,当无大碍,本县与聊城八方无援,不可留之。若想打破局势,牵制胡人,唯有此地耳!”言罢,众将神情一震,看着祖逖的决定半晌无语。
……
烟尘大作,由远及近,放眼望去滚滚的烟尘如同一条长龙,在世间显现了形态,便开始腾空弥散,化为无尽的沙漠尘遮,将一切光芒拒之于外。
刘恂心情大好,放马驰骋,席卷中原素来是自己的志向。纵然无法在中原驰骋,但掠过乡间田野,直扑汉军后方老巢聊城的纵马狂奔仍是得到了满足的快感。祖逖小儿击败了段涉复辰,斩杀了段羸侯与段厉玄这两名名声在外的段部悍将,更是伏击了狂妄的曹嶷小儿,俨然成为了胡人的大敌。
连续扑杀无果,祖逖又显示了其狡猾的一面,可刘恂也得到了足够的威风。吓得这般汉将不敢交战,始终是自己的面子,如此看来一旦真正的击败祖逖,自己的地位与名望当超过了段涉复辰,曹嶷这等大权在握的人物,这样的辉煌前景如何不让人热血沸腾?
只是想想,都心花怒放,喜不胜收!
祖逖能跑,能躲,但扑杀你的聊城,切断你的退路,你祖逖如何了得也是躲不开,跑不掉,硬拼之下汉军绝无半分的胜算!
一路憧憬,一路兴奋,一万铁骑杀到聊城脚下!
城头便插旌旗,城门四下紧闭,城中静谧无声,四方杀气弥漫!
胡骑驻马,休息,等待军令,长途跋涉,远道而来,攻城之前必然要让体力有所恢复。就算人能够坚持,马匹却是不能累的。
半个时辰后,刘恂高坐城头,怒目横眉,咬牙切齿。自己正要挥军攻城时,那城门吱呀呀的开了缝隙,城中的百姓畏畏缩缩的露出了半截身子,然后是敲锣打鼓的带着饭菜,酒水,牲畜犒军。
汉军早已离开了聊城,留下的不过是生怕被胡人蹂躏的百姓而已。一万胡骑奔驰近百里,竟是扑了个空。
“汉军奔何处去了!?”刘恂愤怒的质问城中的大户。
城中大户磕得满地是血,涕泣横流的连叫不知,汉军行动迅速又命令城中不得轻启城门,普通的百姓哪里知道汉军的去向呢……
……
横穿山丘,马踏溪流,后汉大将呼延敦率领五千骑兵奔赴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