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安慰我了。”柳母突然开了口。
她今年不过四十来岁,也就比兴国公夫人她们大上一两岁而已。但,一眼看上去,却仿佛比兴国公夫人大上十多岁,两鬓斑白,皱纹横生,仿佛比大长公主殿下还显的老态一些。
早年,柳母无疑吃过许多苦。
就是近十来年家中条件好了,但她一个茶娘子,能懂的什么保养之法?就是柳慎之找来许许多多的法子,她也是做不习惯的。不肯去费心。
“富贵人家认义父,不过是要个名头而已,哪里是当真的?”柳母叹息道:“娘知道你有本事……你要做什么,娘都管不着。只是,慎之啊,娘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自己儿媳妇?喝上媳妇茶?什么时候,娘才能有自己的孙子孙女逗乐?”
柳慎之默然。
柳母叹道:“娘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柳慎之连忙说道。
柳母摇头:“娘知道你看不上小户人家的姑娘……可慎之啊,那些真正贵人家的女儿,她们当然是好的,但她们怎么会愿意嫁给你一个大夫?从前在江南,那些盐商漕帮,哪一个不是万贯家财,却是连知府家的庶女都娶不到!”
“你不肯认柳家门,咱们就不认,娘就由着你。”柳母语重心长地道:“可慎之,娘说不出别的大道理,只知道你既然做了这选择,怎么就不肯认清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找一个温柔性子好的小家姑娘,娶妻生子,踏实地过日子呢?”
柳慎之揉捏的手停了下来。
“娘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只是,”柳母顿住,像是在找合适的词语。
柳慎之继续给柳母捏着腿。笑道:“娘,我没有不爱听。娘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好好想想的。”
他这么说,柳母只能作罢。不放心地嘱咐道:“那你一定赶紧想……”
柳慎之点头。
他突然想起昨晚那暗夜之中,那少女仰望的面庞,那么皎洁。
……
微光院。
林宜佳才光裸着站在木盆中,让几个丫鬟们用烫的热热的毛巾擦身。她的头发显然才洗过,正用一大块吸水的厚棉布密密实实的包起来,固定在头顶。
地龙烧的很烫,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而那烫毛巾敷在身上,林宜佳立即觉得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从内而外,都温暖舒服起来。
林大夫人说:坐月子。盆浴要不得,但擦洗还是可以的。既然不出门,就谈不上见冷风,所以,偶尔洗头也是可以的。
林家出来的人。无不是对林大夫人的话信服无比的。
所以,阿庆嫂子带着几个丫鬟,替林宜佳收拾起来,熟练利索的很。
阿庆嫂子一边忙活,一边说道:“奴婢坐月子那会儿,还是大夏天呢,婆母硬是不肯让我洗头洗澡。只肯让我擦擦脸。才一两天,身上就不是那个味儿。”
“奴婢实在不能忍了,便逼着阿庆在夜里偷偷地弄了热水进屋,偷偷地洗了……他那是也是不敢全信奴婢的话,奴婢就让他问奴婢身上,然后问他:‘你是不是想儿子吃一个月的馊奶?’他估计也是受不住味儿。才肯答应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林宜佳就道:“这也是你婆母和丈夫疼你……听你这么说,就知道我当年没有将你嫁错人。”
“可不是?”阿庆嫂子也感慨:“阿庆一脉单传,奴婢头胎生了个丫头,一家人什么都没说,全是乐滋滋的。”
“我娘生了三个女儿呢!”林宜佳就笑。
“奴婢可不敢同大夫人比福气。”
阿庆嫂子替林宜佳擦干了身上。迅速地替她穿上新的细棉布里衣,才慢慢将剩下的也穿好了,扶着林宜佳在榻上半躺着,松开她头上的棉布,开始替林宜佳绞头发。
“不过那会儿奴婢也想了,若是奴婢下胎也是丫头,婆母逼迫,就求主子您将奴婢两口子调到外地去……嘻嘻。”阿庆嫂子这些年生活幸福,笑起来便是爽朗明快的:“幸好这第二胎,是个小子。”
林宜佳就问了她的两个孩子。
“丫头五岁了,过两年就送到主子身边学规矩;小子才三岁,成日里斗狗撵鸡的,皮的很,将来也要让伯爷给调、教调、教……”
主仆二人说着家常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