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很晚了。一帮人聚集在一起就很难分开。卫焱铭带着几个喝醉了的学生走出ktv时，浑身都哆嗦了一下。外面很冷，他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他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走出来的叶未双。叶未双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线衫，外套挂在臂弯里，裤子也很单薄，本来就细的裤腿却在他腿上显得宽松。他也扶着一个人，是刚刚认识的新同学中的一个田计。好像那几个让卫焱铭感觉奇怪的人穿得都不多。
几人挂在别人身上的醉鬼不知怎么的都喝了柳少拿来的伏特加，醉得不省人事。歌没唱两首就开始撒酒疯。何陵陵的酒量似乎不深，果酒一瓶落肚之后就红着脸到叶未双面前去了，那形势看上去像是要说什么让别人死命八卦的话。结果一旁的杨芸看着不乐意了，上前就把人拉住一起去唱歌了。何陵陵满腔的话竟然一个字也没有机会说。
叶未双也躲着她，预定的时间到了之后，几个人便又哄又劝地将醉鬼驼了起来。叶未双、卫焱铭、张飞、周瑜、柳琴都各带了一个，剩下杨芸还算清醒，就那么跟在叶未双身后亦步亦趋。
来到门口时柳大少开始拦车。他难得发了回善心，没有把人像上次送行宴一样把众人丢下自己走人。不过几辆的士到了后，他便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柳琴抱怨地叫了一声：“哥！”她搀扶着一个劲儿发晕的何陵陵，不住地给她哥使眼色。
何陵陵先前还挺乖，就在发现叶未双要钻进出租车里的时候，忽然之间挣扎着叫了起来：“叶……叶未双！”
叶未双登时一愣，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一旁的林玉华。林玉华也喝了酒，脸色泛红，只是沉默地站在一边什么话都没有说。
何陵陵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叶未双……我……我……”
杨芸忽然之间上前，冷着脸看她说：“你什么你，你不是林玉华的女朋友么？纠缠未双干什么？”
何陵陵似乎刚想要反驳什么，却忽然愣住了，似乎这才想起了林玉华。她茫然地看了一看四周，眼睫毛有些颤抖，看着很是可怜。她看上去都快要哭了。柳琴见她安静了下来，松了口气，还没说什么，何陵陵忽然之间就扑了出去，一把抓住了叶未双，仰头看着她。一双雾蒙蒙的眸子带着几分凄然：“叶未双，你……你能不能……”
叶未双的心中起了几分不忍，但依旧断然道：“……不能。”
何陵陵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跪坐在地上，一点点滑下去，靠着叶未双身旁的的士的门，泣不成声：“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呀……”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这一幕，那个没有喝多少酒的女生陶安然悄悄看了一眼紧抿嘴唇一言不发的林玉华，上前将何陵陵拉了起来：“陵陵，你起来吧。叶未双是什么人呢，早有女朋友了。你别这样……”
叶未双动了动嘴唇，也只是看着她将何陵陵拉起来。他想要扶一把，但林玉华的眼神就放在他身上。他便没有动手。
何陵陵哭得很凄哀，一抽一抽的，异常柔弱，碎了心似的。叶未双的脸紧绷着，看了一眼气氛尴尬的众人，钻进车里说道：“我先带田计回去了。”
“哎，你不顺路，你带他回哪儿去呀？我和我哥把这几个人送回学校吧。”柳琴立刻说道。“张飞和周瑜也是一起的。”
叶未双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让满脸不情愿的柳子翼坐了进去，柳琴和另外一个男生也跨了进去。
三辆的士将周瑜张飞以及柳子翼等人都装了进去，就剩下了叶未双、杨芸和卫焱铭。
卫焱铭看着叶未双身后的那个女孩子，那种奇怪的感觉一个劲儿的冒上来。从叶未双在他面前出现开始，他就一直没把他当普通人。但在看到他这么多看上去如此普通的同学和这一出完全像是普通的学生恋爱的情景剧后，他又觉得自己之前经历的是幻觉了。他看着杨芸，双眼里似乎一直想问：你真的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人么？
卫焱铭现在就等杨芸走开，好让他好好问问叶未双他的交际圈。但杨芸似乎也在等他，两方都沉默着没有要动的意思。
叶未双看出了他俩的意图，看向卫焱铭问道：“走回去醒醒酒？”
卫焱铭并没有喝什么酒。就算有那么一小瓶果酒，以他酒桌上练出来的酒量绝对横扫这一片半大孩子了。但他也没有提出异议，欣然应允。叶未双随后又看向了杨芸：“你呢？”杨芸对于他竟然先问卫焱铭而不是自己感到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点了点头。三人就那么步行离开了金光娱乐城。
“说吧。”半夜时分，外头的街道在远离了那片繁华的娱乐区之后就显得寂静幽森，叶未双开口的同时，杨芸就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她犹豫地看了一眼一旁好奇地看着她的卫焱铭。叶未双说道：“不必忌讳他。”
杨芸心里的不平衡没敢说出来，她沉默一会儿有些犹豫地问道：“他……被带去哪里了？”
叶未双当然知道杨芸口中的“他”是谁。被带走的人只有一个——意图杀了杨芸的张顺。
“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杨芸听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眉头死锁着又问道：“他……不会有事吧……你打中他哪里了？他还是学生，如果坐了牢……”
叶未双瞥了她一眼，陡然说道：“他要杀了你。”
杨芸一愣，看着叶未双不说话了。叶未双紧接着说：“他还想杀了我——”
杨芸的神色里带了些不忍和动摇。
静默弥漫了一会儿，叶未双说道：“其实你和他的关系根本不只同学。”
杨芸猛地抬起了头，有些惊愕地看着叶未双。叶未双用眼角的余光眯着她，似乎一直从她的外表看透了内心。“为什么要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杨芸咽了口口水，强笑道：“你在说什么……”
“鬼气虽然容易沾染，却不会如此快的爆发。至今在人身上爆发的例子我也就碰上过这么一两回……那天我回学校的时候张顺还没有严重的迹象，怎么会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失去心智？”叶未双挑起了眉，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眼神分明盯着杨芸。
杨芸听得浑身直冒冷汗，只觉得鬼气森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前天我问过柳子翼等人，也动用过一些手段调查过这个人……你和他明明是地下情侣，又为什么会害他的这个地步？”叶未双的话音一落，杨芸猛地停下了脚步慌乱地后退了一步。她惊愕地看着叶未双声音都有些失准：“你……你怎么知道的？！我从来都没在人前和他接近过！”话出口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说多了，杨芸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盯着叶未双，心里带着惶惑。
叶未双微微弯起了唇角，用很轻柔的声音说：“不是人才有嘴——”
“你什么意思？”杨芸觉得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只是看着阴影里的叶未双，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就连卫焱铭都摸不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叶未双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经意之间就把他从正常的时间卷进了另一个诡异的世界之中。
叶未双没有回答。
杨芸莫名地觉到了一股压力。她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破釜沉舟。她张开了嘴：“的确……我和他曾经是情侣。”
叶未双没有回应。
“他对女生有一套，是那种从来没有尝试过恋爱的真诚。我没有试过……这种人，就接受他了。”杨芸的眼神有些闪烁，“但是我很快发现这个人太腻味了。做事沉闷，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只知道闷在座位里，只知道给我送苹果……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还一个劲地索取。他之前非常胆小，但是和我……接近过之后就胆子肥了。他想……他想摸我，想和我做。”
卫焱铭吃了一惊，没有想到高中生就已经这么开放了。他摸了摸鼻子，却遭到杨芸冰冷的一眼。
叶未双语调平淡地说：“接着说。”
“我当然不可能答应他……结果他竟然开始恨我……这个人心理有毛病，他就因为这件事开始恨我！”杨芸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了，“我只是跟他玩玩，但他非要把我们的关系暴露出去，好像宣布我是他的东西一样，恶心得让人受不了！他还禁止我跟一切男生对话，如果有男生向我表示，他隔天就在那个男生的抽屉里放刀片！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再忍受下去了！”